时间过去了几十年,每当提及当年和农村婆姨离婚的往事,林茂祥师傅心里还很愧疚,他说当年幸亏及时良心发现迷途知返,要不然,他这辈子就会永远活在愧疚自责中不能自拔。

林茂祥师傅是一位老知青,他曾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整整十年,有关林师傅的知青往事和情感生活经历,还要从他到陕北插队落户当知青说起。

1968年12月份,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初中毕业的林茂祥也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回到学校报名申请到革命老区陕北去插队落户,去锻炼革命意志。

很快,学校就开具了证明,林茂祥和几名要好的同学携带学校的相关证明,到辖区派出所注销了北京户口,办理好了到陕北插队落户的手续。

1969年1月中旬,十六周岁的林茂祥和同学们一起乘坐知青专列离开北京,开启了他们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艰苦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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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三天两夜,林茂祥他们来到了陕北革命圣地延安。在延安住了一晚,他们又乘坐汽车来到了延长县,当时分派到延长县插队落户的基本都是西城区的学生。最终,林茂祥他们九名北京知青被安置在延长县的刘家塬大队第二生产小队,大家临时分散开借住在老乡家中。

林茂祥和王红卫借住在了队里的老光棍刘树全大伯家,刘树全大伯右手多一根手指,就是因为这,他没能娶上婆姨,打了光棍。当年刘树全五十一岁,一个人住在一孔土窑里,他家还有一孔冷窑,窑里养着一只羊和几只鸡,靠里边堆放着烧柴和农具。

刘树全大伯很淳朴很善良也很热情,北京知青来他家借住,他很高兴,提前就把土窑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主动把炕头让给林茂祥和王红卫,他睡在了炕梢上。林茂祥和王红卫在刘大伯家借住,也和刘大伯一起搭伙吃饭。

别看刘大伯是个光棍,可他会做饭,会和面蒸馍(团子),会贴饼子,也会炖菜熬糊糊。唯一的难题就是刘大伯不会说普通话,他说陕北方言,林茂祥和王红卫都很难听懂。当务之急,他俩要尽量解决和陕北老乡交流上的难题。

来到刘家塬大队的第二天早上,刘大伯正在做早饭,林茂祥和王红卫刚起床还没洗漱,只听院子里有人吼:“六指大哥,六指大哥……”刘大伯拍打着身上的草屑迎出来,原来是刘队长送来了半筐胡萝卜和一些洋芋(马铃薯),他说让刘大伯给北京娃娃炖菜吃。

刘队长对北京来的知青也很关照,他看林茂祥和王红卫都起床了,就笑着问他俩:“夜里不冷吧?有甚事情跟哦(我)说就是。”刘队长说完,冲着他俩笑了笑,转身回家去了。

送走了刘队长,林茂祥和王红卫问刘大伯,刚才刘队长喊六指大哥是什么意思。弄了老半天,刘大伯连说带比划,林茂祥和王红卫总算明白了,六指就是六个手指头的意思,是刘大伯的外号。

刚送走了刘队长,刘大伯家又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那个女子挎着一个土筐,土筐里有半筐萝卜和两个咸菜疙瘩,她手里还端着半碗辣子酱。

看到那个女子,刘大伯笑着打招呼:“兰兰来哩,快到窑里暖和。”那个女子看刘大伯在做早饭,她放下土筐,把辣子酱递给刘大伯,圪蹴在灶坑里就帮刘大伯烧火。等刘大伯做好了早饭,她才挎着那个空筐回家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那个叫兰兰的女子几乎天天都来帮刘大伯烧火做饭,渐渐地,林茂祥和王红卫就跟那个女子熟悉了。原来她是刘大伯三弟家的二女子,叫刘春兰,当年还不到十五岁,兰兰是她的小名。

刘春兰是一个很开朗很大方的女子,小学三年级文化,会唱信天游,她虽然也说陕北方言,可她咬字清晰一些,林茂祥他俩基本能听懂,不像听刘大伯说话那么费劲。

春节前的那一个多月,队里没给知青们安排农活,林茂祥他们就到大队开会学习了半天,还跟着刘大伯去塬上打了几天柴,其余时间基本就自由活动了。那段时间,他俩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着刘春兰学会了说一些陕北方言,也渐渐能听明白了刘大伯说的话。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沟沟壑壑的积雪也都融化了,乡亲们开始为春耕春播做准备了。

第一天参加生产劳动,是从牛圈往外起牛粪,要把牛圈里的湿牛粪挑到场院晾晒。两筐湿牛粪足有百斤重,林茂祥和王红卫挑着两筐湿牛粪往场院走,一路上得歇两气,社员们一上午能挑十几趟牛粪,林茂祥他俩一上午才挑了七趟,回到家还说肩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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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刘春兰又来帮她大伯烧火做饭,听林茂祥说肩膀压得生疼,她回到家找了两块旧布和一些旧棉絮,让她妈帮着缝了两个垫肩,第二天一早就送给了林茂祥和王红卫。为此,林茂祥他俩从心里感激刘春兰。

春耕春播结束后,锄完了头遍地,冬小麦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刘家塬二队播种的冬小麦虽然不多,可麦地都在很远的山坡上,还要趁着好天抢收,收完了麦子还要播种荞麦,夏收夏种就显得很繁忙,劳动量也很大。

那段时间,男社员上山割麦子,女社员在场院晾晒麦子还要打场,也不轻松。林茂祥他俩从山上挑着麦子回到场院时,在场院晾晒麦子的刘春兰都会给他俩端上一碗凉开水,还笑着说:“哥,你俩快到树荫下喝点水凉快一下。”

农忙的那段时间,刘大伯也尽量给林茂祥他俩做点好吃的,他家喂了两只老母鸡,林茂祥他俩一天吃一个煮鸡蛋,刘大伯却舍不得吃。有时蒸几个白面馍,刘大伯也是留给林茂祥他俩吃,他自己天天都吃黑面团子。这一切林茂祥他俩都看在了眼里,他俩心里总有一种特别温暖又难受的感觉。

后来队里为知青们打了新窑,成立了知青点,林茂祥他俩不在刘大伯家借住了,刘大伯还经常给他俩送好吃的,一起来陕北插队的同学们都很羡慕他俩,说他俩有一位好大伯,还有一个好妹子。

1970年冬季,林茂祥和王红卫一起参加了征兵体检,他俩都通过了公社和县里的体检,结果林茂祥却没能通过政审,原因是他祖父解放前在六必居当过账房先生,据说还有股份,解放后成了资本家。那时六必居早就结束了公私合营体制,转成了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林茂祥一直想不明白,他的祖父也和老百姓一样过生活,咋还成了资本家?

王红卫参军入伍离开刘家塬时,刘大伯给王红卫包了羊肉扁食(饺子),把林茂祥他俩都叫到家里,为王红卫饯行。那天刘春兰帮忙做好饭,也在刘大伯家吃的午饭。来到陕北近两年的时间,林茂祥和王红卫是第一次跟刘春兰一起吃饭。

送走了王红卫,林茂祥心里失落难受了好一阵子。

自从王红卫当兵入伍离开刘家塬之后,林茂祥感觉刘春兰对他更加亲近了,见了他就笑着打招呼,还经常给他送一些好吃的。那年年末林茂祥回北京探亲过春节,刘春兰还送给了林茂祥几个枣花馍和一瓢晒干的红枣。

那次回北京探亲,返回陕北时林茂祥给刘大伯买了北京的糕点和香烟,也给刘春兰买了香皂和糖果。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两年,刘大伯和刘春兰成了林茂祥最亲近的人。

令林茂祥最沮丧的是1975年的那次高考,林茂祥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顺利参加了高考,他的文化课成绩很出色,结果还是没能通过政审。那年10月份,比他文化课成绩差的一名同学却离开了陕北,成了北京某知名大学的大学生。

那次没能去上大学,林茂祥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一下子就病倒了。林茂祥生病期间,刘大伯和刘春兰几乎天天都到知青点看望林茂祥,刘大伯还掏钱让刘春兰跑到公社供销社给林茂祥买来了村里人都没见过的麦乳精和钙奶饼干。在刘大伯和刘春兰的细心照顾和开导下,林茂祥在炕上躺了十多天,终于振作起来了。

可过了不到两个月,林茂祥就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刘春兰偷偷告诉林茂祥,她说她很可能有了(怀孕了)。这下可这把林茂祥吓坏了,真的是吓得他六神无主,欲哭无泪。不光是他一个人害怕,刘春兰更害怕,她说这个事情要是让她妈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刘春兰的母亲很快就看出了刘春兰的不正常,她看刘春兰天天呕吐还不愿吃饭,就感觉要出事。

刘春兰十八岁那年就有媒婆给她提亲,她说啥也不愿意。后来看她总跟林茂祥在一起,刘春兰的母亲就骂刘春兰:“你个死女子,可不敢在外面丢人现眼闯乱子,你心气再高,人家北京学生也不会娶你一个农村女子……”

那天晚饭后,刘大伯刚走进刘春兰家的院子,就听到刘春兰的母亲在打骂刘春兰:“你个死女子,咱先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活……”刘春兰的母亲一边哭,一边用苕帚疙瘩打刘春兰。

刘大伯赶紧闯进土窑,抢下刘春兰母亲手里的苕帚说:“打死娃娃能顶个球用,解铃还须系铃人嘛。”“都怪你,你明明知道这个事情,咋不管教哩,你可是春兰的亲大伯哩……”刘春兰的母亲哽咽着抱怨刘大伯。

刘大伯也很难受,他叹了口气说:“抱怨顶个球用,茂祥那后生不是下三滥,哦(我)找他拉谈了一下,他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他答应娶春兰……”

几天后,林茂祥就和刘春兰领取了结婚证,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住在了知青点的那孔闲窑里。结婚后,林茂祥才先斩后奏给他父母写信说明了事情的真相,他父母回信痛骂了林茂祥一顿,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林茂祥的父母也没咒可念了。

1976年初秋,刘春兰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娃,林茂祥给女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林爱京,他说自己是北京知青,永远都热爱北京。女儿出生后,林茂祥的父母来到了刘家塬,算是承认了刘春兰这个儿媳,林茂祥的母亲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块买了不久的东风牌手表戴在了刘春兰的手腕上。

恢复高考后,林茂祥就不出山劳动了,他想全力以赴复习功课备战高考。刘春兰的母亲一听春兰的男人要考大学,她是坚决不同意,她担心林茂祥考上了大学,就不要春兰了。

临近高考时,刘春兰的母亲就到知青点看着林茂祥,哪都不让他去,结果林茂祥错失了第一年的高考。

1978年夏天的那场高考,刘春兰的母亲又是天天看着林茂祥,她看林茂祥要去县里参加高考,就抱住他的腿不让出门。结果林茂祥又错失了第二年的高考。为此,林茂祥懊恼得要命,他不吃不喝蒙头大睡了两三天。

到了1979年春天,林茂祥终于等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插队落户知青可以回城了,可以回原籍了,他可以回北京了。可当他到相关部门办理回城手续时才知道,和当地农民结婚的知青暂时无法回城,上级没有这个政策。知青办李主任是林茂祥的好朋友,他偷偷告诉了林茂祥一个能回城的办法,只要和农村婆姨离婚或假离婚,都可以回城。

从公社知青办回来,林茂祥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把脸拉得老长,就跟队里的毛驴一样。那段时间,林茂祥也不出山劳动,不是摔东西就是打娃娃,气得刘春兰偷偷哭了好几回。

半个月后,刘春兰抹着眼泪对林茂祥说:“她大(爸),你要是真想回北京我就到公社跟你打离婚,你天天这样拉着脸子,我心里也难受……”

就这样,刘春兰没告诉她父母,也没告诉她大伯,就偷偷到大队书记家开了离婚介绍信,到公社和林茂祥办理好了离婚手续,林茂祥顺利回到了北京。

得到刘春兰和林茂祥离婚的消息时,林茂祥已经离开刘家塬回到了北京,刘春兰的父母差点没气死,气得刘大伯一个劲骂林茂祥猪狗都不如。

回到北京后,林茂祥一直没敢对他父母说自己离婚的事情,他说等安排好了工作,就回陕北把婆姨娃娃接到北京来。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尽快参加工作,林茂祥的母亲提前一年半就办理了退休手续,让林茂祥接班顶岗到供电局当了一名统计员。

得知林茂祥回到北京参加了工作,在公安局工作的王红卫很高兴,硬是拉着林茂祥下馆子为他接风洗尘,庆祝他顺利回京。可当林茂祥说出和刘春兰离婚的实情时,气得王红卫把餐馆的桌子都掀了,他说从此没有这样不仁不义的朋友,连自己的婆姨娃娃都抛弃。

过了一段时间,林茂祥的父母看儿子还不回陕北接婆姨娃娃,就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陕北,林茂祥吱吱呜呜说出了他和刘春兰离婚的真相,气的他母亲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林茂祥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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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祥躺在家里睡了一天,想想当年刘大伯和刘春兰对自己的好,想想自己可爱的娃娃,再想想王红卫那愤怒的眼神,林茂祥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这个时候,林茂祥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娃娃,这是多大的罪孽啊!

那天晚饭后,林茂祥问他母亲:“妈,把春兰娘俩结婚来了,户口和工作咋解决啊?”“这个先不考虑,接回来再说吧。我有退休金,你爸和你都有工资,三个人挣工资还养不活她娘俩……”

回到北京四个半月后,林茂祥返回了陕北刘家塬,扑通一声跪在了刘大伯面前。刘大伯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你能回心转意就是个好男人,起来吧,我领你去见春兰爸妈,有我在跟前,他们也不会让你难堪……”

就这样,林茂祥把刘春兰母女俩接回了北京。虽然过了多年才落上户口,但最终的结局还是比较圆满的。林茂祥也没有食言,他兑现了为刘大伯养老送终的承诺。

讲述完自己的知青往事和情感生活经历,林茂祥师傅流泪了,他说每当想起当年为了回城和刘春兰打离婚的往事,他就觉得愧疚脸红,幸亏当初良心发现迷途知返,要不然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是啊!人要想活得踏实,活得心安,就不能做愧对良心的事情。要是做了愧对良心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林茂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