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船长与船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大伯无儿无女，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村里，但这并不说明他很淳朴。正相反，大伯在村里的名声很差，谁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他的性格怪僻，脾气又不好，时间长了，把周围的人都给得遍了，到最后，除了我这个侄子以外，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直到有一天，大伯生了病，好几天都没出屋，村里人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大伯接走。说实在的，当初我是很犹豫的，觉得大伯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若是接到我家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不仅是我，父亲也不答应，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把他接来，家不想要了？他能把你房顶都给掀开。”妻子也在一边附和；“直接送养老院算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回老家了，原本我是打算把大伯送去养老院。
可见到大伯的那一刻，见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又眼中含泪地看着我，我终于还是心软了，决定把大伯接到家里。大伯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默默地跟在我身后，跟着我去医院看病，跟着我去饭店吃饭，跟着我去上洗手间，一句话都不说，生怕惹怒了我。
大伯越是谨小慎微，我越觉得他可怜。恍惚间，我想到了小时候，每次被父亲打了，总要躲进大伯家里。他虽然对外人很凶，可却对我很好，他给我糖吃，给我钱花，还把我护在身后，跟父亲一句一句地对骂。
我真的不忍心，不忍心把大伯送到养老院去，不仅为他当初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也为他是我的亲大伯。后来，我力排众议，把大伯接到了家里生活，父亲知道我执拗，也没再劝，妻子黑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大伯来到我家后，确实是改变了很多，他很少说话，很少出门，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待着。我让他来客厅，跟父亲一起看看电视，他不愿意，没法子，我只能给他买个收音机，让他自己在房间听。
吃饭的时候，我也尽量把好菜放在他那边，让他吃得舒心，可大伯却很拘谨，连坐在椅子上都很勉强的样子，最后没办法，还是给他找了个海碗，把饭菜都倒在一起，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吃。
我对大伯无微不至地照顾，但父亲妻子甚至是我的儿子，对他都十分冷淡。父亲愤恨地说；“你还对他好，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因为他，你爷爷才走得那么快，我恨他都来不及。”妻子抱怨似的说；“你看他把房间弄得，墙面都是黑的，屋子里一股味，我告诉你，这都你收拾哈。”儿子也跟我说：“他身上味道好大。”
一开始，家人还只是针对大伯，后来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无形之中，我和大伯竟站到了一起。刚开始，我倔强犟地为大伯辩解，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大伯确实是有一些问题，虽然都是小事，却能因此看到一些东西。
比如吃饭之前，大伯发现自己的筷子不太好，便当着我的面，把他的筷子放到了我儿子那边，又把我儿子的筷子放到了自己那里。看到这一幕，我当时就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只当他岁数大了糊涂。
大伯还喜欢丢东西，尤其是我们的东西。有一天，妻子跟我抱怨，说她的金戒指没了，怀疑是大伯拿走的，我还去大伯的房间里找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当时我还埋怨妻子自己不小心弄丢。
可是后面，我自己花1000多块钱买的耳机丢了以后，竟在厨房的垃圾桶下面找到了。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情，妻子也没这个闲心，儿子整天上学更想不到，除了大伯以外，也没有别人能这么做了。
他就是故意的，把我的耳机偷走，然后埋在厨房垃圾桶的最下面，还好当时我无意间看到了，要不然肯定被丢掉了。我也顺理成章地想到，当初妻子的金戒指，大概也是被大伯给丢掉的，我真觉得很憋气。
虽然我知道是大伯做的事情，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后来，我干脆在家里装了监控，果然，看到了大伯扔东西的现场，那次，他又把我父亲的手串给扔了进去。这下，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去质问他。
大伯做错了事，却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跟我说他也不知道，直到我把监控视频放给他看，他才终于不说话了。父亲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你看，我早说他不能来了。”妻子阴沉着脸，还在想着她那个金戒指。
直到那时候，我才看清大伯的真面目，他确实是很坏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跟人吵架，是明着坏，老了没这个能耐，每天默不作声的，是蔫坏。不管怎么说，我都后悔了，或许不该把他接到家里来。
无论是家人，还是老家的亲戚朋友，其实都支持我把大伯送去养老院。但我下不了这个决心，一方面是觉得大伯虽然坏，但不至于被这么对待。另一方面，因为收留大伯的事情，我在老家的名声很好，若是把他送走了，那我的名声也没了。
我承认自己很虚伪，但人生在世，不就是要图些什么，我收留了大伯，既没有什么好处，又要给他倒贴钱。既然如此，我换一些好名声怎么了。而且名声似乎要更好一些，每次我回老家，亲戚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
转眼间，大伯在我们家也住了快两年。前不久，村里来消息了，说是要修高速，正好要经过村里，也正好要用大伯的那个老房子。这次拆迁，估计要给一大笔钱。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村里人也夸我见识远，把大伯接到了家里，他那个老房子拆迁，钱岂不是都给我了。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虽然大伯无儿无女，只有我对好，但钱毕竟是他的，他给谁，这个还真说不准。
父亲义愤填膺地说：“当初你爷爷，是要把房子给我的，后来他闹得离开，才给了他。现在他住在咱家两年时间，这钱不给咱们给谁，左右都是咱的。”父亲说得有道理，但大伯怎么想的，我们谁都不知道。
父亲很在乎这件事，有次还当着我们的面跟大伯说：“等你拆迁款下来了，给你侄子买个大房子，到时候咱一起住进去，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别糊涂了。”大伯并未正面回答父亲，只是一个劲地笑。
后来，村里给大伯打电话了，让他去把拆迁的事情给办了，我开车送他回了村里，把事情都给办好了。他似乎心情不错，再回来的时候，一路都是哼着曲的。因为拆迁款的事情，我们都对大伯有些忌惮，毕竟现在钱在人家手里。
钱到账了，大伯当晚就收拾东西要离开，父亲气坏了，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骂，妻子倚在门框上，恨恨地看着大伯，我的心情也不好，但大伯却满脸堆笑地说：“哎呀，我先回老家住几天，大侄子你放心，以后等我走了，钱全是你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让大伯走了。
大伯有了钱，真跟之前不一样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到哪都乐呵呵的，待人接物都和善了许多，颇像那么一回事。俗话说得好；“一富遮百丑”，老家的亲戚们也不敢轻视大伯了，甚至还故意讨他的欢心。
其实，讨好大伯的人里面，也包括我。前几天是大伯生日，他在老家县城找了个最豪华的饭店，邀请了我们一众亲戚朋友去，我也在其中之列。刚开始我还没当回事，等到了饭店，才发现大伯是真有谱。
他装模作样地坐在主位上，好像是什么大英雄一样。父亲也去吃饭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连看都没看大伯一眼。我想着大家毕竟是亲戚，也不好搞得那么僵，便尽力地跟大伯谈笑，可大伯对我的态度却很冷淡。
吃饭吃到后面，我想敬大伯一杯，他却用手盖住杯口，说自己喝不了，当时我就觉得很尴尬，他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大伯却毫不在乎，慢悠悠地说：“你一直跟我说话，还总拿眼睛扫我，啥意思。”
父亲当时就站起来了，没等父亲说话，我当即把酒泼到了大伯的脸上，气愤地说：“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收留了你两年，你就这么报答我？”说我，我穿好衣服，直接离开，父亲和其他几个亲戚，也跟着我们走了。
留下的，自然是大伯的一些不怀好意的朋友，还有想在他身上占便宜的人，我懒得管那么多。现在我算是知道了，有些人本来就不值得，大伯能混到那个份上，足以说明他是什么人，我居然还去管他，纯属给自己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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