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昊昊（化名）12岁了，长成了大孩子。
在邻里乡亲眼里，昊昊和姐姐硕硕（化名）是“命大”的一对姐弟，同时也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姐姐去年读了大一，学医。昊昊成绩也很优异，休假时从不乱跑，帮爷爷奶奶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自去年姐姐上大学后，爷爷赶集时很少买肉，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而奶奶从大年初二开始就零散着帮同村人忙活蔬菜大棚的营生。最近北方的小麦熟了，奶奶天一亮就带着馍馍和咸菜去地里，中午顾不得回来。即便穿着长袖长裤，腿上也被麦芒划伤，但看着手里日结的几十块，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说完这些，昊昊安安静静地看着家里的大花狗，沉默了很久。
看着院子里的小孙子，回忆起10年前的那个夜晚，昊昊爷爷——王继才老人沟壑纵横的眼角开始抽搐，双手紧紧地攥着拳。
“老天有眼，把两个孩子留下了。”
图为昊昊小时候的照片
2012年初，昊昊爸爸借了3万多买了一辆二手车。儿女双全虽是福分，但也是压力。上有老下有小，光靠口粮地和打零工无法撑起这个家，在朋友的建议下，昊昊爸决定单干。
那年，硕硕9岁，昊昊刚过1周岁生日。买了新车的喜悦一直持续着，趁硕硕放暑假，又赶巧那趟活是到河南濮阳，离山东老家不远，昊昊爸决定一家四口一块去送货，来回最多3天。
2013年8月5日凌晨，刚卸完货的昊昊爸看到孩子们都睡了，和妻子商量不赶夜路了，找个小旅店住下，没想到刚出配货站，噩梦迎面而来。
“交警来电话让我赶紧去濮阳的一个医院，说两个孩子都在那。怕我激动没说俺儿和儿媳妇······”王继才老人哽咽，擦了擦眼泪又继续道：“我赶紧起来找亲戚凑钱，俺侄子开了3个多小时车才到了河南，一进医院，护士一只手抱着小的一只手领着大的，硕硕看见我之后‘哇’地一声哭了，说爸爸妈妈都死了，小的脸上缠着纱布，也开始哭。”
交警和老人简单说明了车祸细节，老人至今都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车没见着，人没见着，俺们是全责。”王继才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交警说，两个大人都压得不像样了，死死把孩子护在身下，他们多疼啊，多疼啊！”
图为硕硕
就这样，老人带着孩子回了山东老家。
“他们的孩子我接回来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们再也回不来了。”看着桌上的两个骨灰坛，老两口抱头痛哭。
回来后不久，硕硕常会在半夜惊醒，边哭边和爷爷奶奶讲述事故当晚的情形。“爷爷，俺爸爸让我不要怕，他使劲用胳膊撑着，让我抱着弟弟跑。”
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成长，老人把儿子儿媳的照片和资料都收起来了，忍着悲痛把孙女和孙子养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昊昊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他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自己的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姐姐。王继才老人只能先哄孩子说他的父母外出挣钱了。
8岁那年，爷爷再也糊弄不了昊昊了。清明节，老人领着孩子到了儿子儿媳的坟前。
“小儿，给你爸妈磕个头，跟他们说说话，让他们放心。”
昊昊突然明白了，爷孙俩在坟前哭成泪人，王继才老人这些年的辛酸终于在那一刻爆发。
知道真相后，昊昊没有意志消沉，而是更加努力地学习，再也不和姐姐吵闹，仿佛一夜长大。
如今10年过去了，昊昊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的样子，他每天都在想象，自己是像爸爸多一点，还是像妈妈多一点呢？可他又不敢提起这件事，怕爷爷奶奶伤心。
两位老人都年过七旬，前些年为了还昊昊爸买车的欠款，加上事故诉讼借的10几万费用，王继才拼命打工挣钱，现在老人的手指已经变形，膝盖也出现问题，一碰到阴天下雨就疼得受不了，没办法再外出干活了。
昊昊爷爷奶奶的老照片
“俺老伴身体也不如从前了，有风湿，血压也高。但是两个孩子都上学，不敢不干啊！镇里乡里给两个孩子办了孤儿保障，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我们很感激。”王继才老人哽咽片刻，又接着道：“孙女在外面从来舍不得吃贵的饭，兼职挣点钱都给我和她奶奶，还有她弟弟买东西了，不舍得给她自己花钱。”
离开之前，笔者告诉王继才老人昊昊的心愿，过了一会儿，老人把笔者叫到里屋，翻找出了昊昊爸爸的照片，他说儿媳的照片找不到了，家里只有这个泛黄的证件照了。
思虑再三，老人觉得昊昊已经12岁了，是大孩子了，该让孩子见见爸爸了。
昏暗的房子里，爷爷把照片交到孙儿的手里，自己背过身去偷偷抹泪，浑身颤抖。昊昊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照片，没有哭，没有激动，一直沉默。过了很久才蹦出了一句：“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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