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份的某天,在吐鲁番某汽车连内,一个青年战士在停车场内走走停停,眉头紧锁,仿佛有特别烦心和难以抉择的事在困扰着他。

这个青年就是我(肖志康),距离我1972年12月4日离家,已经在部队待了满满6年。我之所以如此纠结,源于一封家书。

信中,父亲告知我,我表叔调到我们县里的化肥厂了,他已经帮我打听了,过完年四五月份他们厂里会招一批人,虽然是临时工,但很有机会转正成为正式工人。父亲让我1979年春季退伍,这样回家能赶上进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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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肖志康,1951年出生于河南周口,家中共有5个兄弟姐妹,我是最小的一个。家里从祖辈开始,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境贫寒。

我的两个哥哥一天学都没上过,后来大队开了社员扫盲班,他们去上了几天课,但也就局限于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算个简单的加减乘除。

我舅爷家的表叔是1957年的中专生,毕业后就端上了铁饭碗,成为了国家干部,是我们十里八乡的人人称羡的对象。

父亲受此刺激,觉得只有读书能够跳出农门,于是咬着牙将我送到了学校上学。但从1959年开始,三年自然灾害来了,河南是重灾区。特别是1960-1961年,基本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怎么读书。于是我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等到1963年,生产逐渐恢复,但此时我已经12岁了,勉强上完小学,拿到了小学毕业证,就彻底告别了学校。

此后,我就一直在生产队挣工分。家里虽然劳动力多,但每年分到的粮食连果腹都非常困难,每年四五月份夏收前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只能靠野菜度日。

那时候对于农村青年来说,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当兵。可是那几年当兵的竞争异常激烈,公社分到生产队的当兵名额有限,我一直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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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冬天,当我不抱任何期望时,命运女神却垂青了我。这次,新疆后勤部队在我们县大规模征兵,总人数超过200人。

分到我们生产队的有三个名额,为了这次能顺利当上兵,父亲给队长拿了一包红糖,我才成功获得了这个宝贵的名额。

1972年12月1日,我终于拿到了《入伍通知书》,摸着这薄薄的纸片,我长舒一口气,自己终于可以暂时走出农村,去见识外面的广阔世界了。

12月4日,我们县的新兵们整装待发,相比较许多战友们乘坐的闷罐车,我们这一趟运气不错,竟然是加开的客运专列。虽然条件和现在的火车高铁没法比,但在那个时代,没有出过远门的我们对一切都十分新奇,感到新鲜。

专列一路上走走停停,途中上人下人,花了4天4夜,才到了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下车后我们又转乘运兵的卡车,才抵达我们的团部的驻地-新疆昌吉。

因为这次新兵较多,总共组建了两个新兵连,分别由三营的九连长和十一连连长担任新兵连连长。

后来听说,当时这两个连长是“竞争对手”,所以这次新兵连训练都想在上级面前“露一手”。结果我们这批兵的训练强度很大,让我感到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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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农村兵都很能吃苦,经常干农活也都有些力气,但在训练方面总是洋相不断,我印象最深的事有两件。

在训练起步立定走、跑步走立定时,我的两个老乡战友,平时走路都走得挺好,结果一进操场就慌了神。走着走着就成了顺风步,他两个人这样走还不算,很容易将其他人拐带骗。

连长每次三令五申,不耐其烦的给他们纠正,可刚纠正过来,走一会儿又出了错。他们也是满头大汗,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因为我练习的不错,连长就让我跟他们俩结成帮扶小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俩调教过来。

第一次紧急集合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新兵,在急促、尖锐刺耳的哨声中,完全反应不过来,一片兵荒马乱。

慌乱中,有的战友连衬衣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空心棉衣就往外跑。有的同志更是连鞋都穿反了,更有甚者还有裤子穿反的,无法系皮带,只能用手提着裤子,匆忙往外跑。

到了集合点,大家互相瞅着对方出的洋相,场面一度很喜感。连长本来想要大发雷霆,结果一看这场面,也只能是哭笑不得。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我们也完成了从普通老百姓到军人的初步转变。在这种热情似火的集体中,大家都精气神十足,说话也不再像之前唯唯诺诺,而是大声坚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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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兵连出来后,我被分到了三营9连的炊事班打杂。当时我们部队的正式驾驶员数量严重不足,我在炊事班只待了四个月就去司训大队接受培训了。

当时团里的司训大队也才组建一年多时间,只培训了两批学员,各个方面也不像后来那么正规。教练开车的技术没得说,但理论水平嘛,只能说马马虎虎。

战友们的文化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从小学毕业到高中毕业的都有。我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上学时候学得挺用心,所以基础还不错,特别是对机械有一种“直觉感”。

大家对车都不熟,甚至有些人还有些畏惧,这时候这种“直觉”就起了大用了。教练讲完后,我理解接受得很快,而且还能用自己的话总结。

教练见我总结得非常好,就让我跟大家传授自己的心得和经验。我也没有藏私,认真跟大家分享。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这届培训班里的学习氛围非常浓厚,为此还受到了表扬。

从司训大队培训完,我们这一届有10名同志都拿到了正式驾驶证。回到9连后,我被分到了1排2班,1972年春节过后,我便分到了车,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汽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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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部队里面干得如鱼得水,不但个人驾驶技术过硬,而且和战友们关系也处得很到位。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还有一份津贴,大部分我都积攒下来寄给了家里。

凭借着这些钱,家里的条件终于有所改观,两个哥哥也都顺利娶上了媳妇。而且由于我的军人身份,父母在老家也能被别人高看一眼,这也让我很欣慰。

一晃就到了1978年,我此时在部队里也已经待了6年了。这六年,我临时被抽调去司训队做过教练,也到机修班当过班长,现在已经是2班的班长。

但我此时成了27岁的“大龄青年”,父母对我的婚事很着急,希望我赶快成家。在他们的心目中,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只有我成家了,他们这一代的任务才算结束。

我也在考虑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提干的话,我除了专业技能和人际关系还不错之外,资历方面差得还很多。当时连队里,超过8年的老兵不说比比皆是,但数量也不少。

他们也是文化水平不高,但手底下专业技术过硬,这几年陆续提干的都是这一批老班长。我如果走这条路,还得再熬几年。但像这样一直超期服役,说实话我心里也是没底,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制退伍

但如果我选择退伍回家,一方面是我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喜欢这种集体生活,回去后也不一定习惯;另一方面是回家也不一定能有合适的工作安排,我想找到对口的工作也不太容易。

父母的催婚加上前途的不确定性,让我那段时间有些坐卧不安。到了下半年,排长悄悄找到我,说今年情况可能会有变动,听说上面已经同意转志愿兵了。

我一听大喜过望,如果能转志愿兵,我就可以在部队长期干下去了。志愿兵属于是“职业军人”,虽然不算干部,但服役年限满了之后,复员回家也是能安排工作的。而且志愿兵的工资一级就有三十六元,在部队里面吃饭穿衣都不花钱,能省下不老少。

果然如我们排长所言,1978年11月份,军委那边下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部分义务兵改为志愿兵的实施办法》,我第一时间就向上面提交了转志愿兵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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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上面通知时,父亲的来信到了,信中他说的事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患得患失。

按照我的专业技能,去了化肥厂凭借一手开车的本事,转正应该不成大问题,而且距离家近,以后成家了还能照顾家庭。

我更倾向于留在部队,但是我的申请提交上去了,能不能通过我也不知道,万一没通过,就得再往后排,工作不等人,以后再想有那种机会就只有碰运气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给父亲回信,但去与不去,还是得给回个话。我决定不下来,就去找了我们排长,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志康,你是想留部队还是回老家?”

“如果能留下来,我肯定愿意在部队啊!这么多年了,我早都习惯部队生活了。”我脱口而出道。

“那行,只要你愿意留,转志愿兵的事,我去给你问。”

有了排长的话,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我给父亲回了一封信,说让他谢谢表叔的善意,到时候我回家探亲时,再上门酬谢。但79年的春季,我肯定是不会退伍的。

我不知道父亲收到这封信后,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说我傻,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就这样等啊等,终于在79年开春,排长告诉我了一个好消息,说他托人帮我问了,我的申请已经批了。

我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连忙向排长表示感谢。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这么多年战友,他能帮肯定会帮的。我也没有再说,只是将他这份帮助之恩深深记在心底。

我顺利的转成了志愿兵,和我一起的还有4名战友。有一些老同志,还是将宝押在了提干上面。

可惜在1980年,由于政策的转变,除了部分人通过进教导大队培训提干成功,其他人最后提干无望,只能无奈选择退伍。

1979年春节,我回家探亲,在旁人的介绍下,我和邻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婚后,我返回部队继续服役,一直到1985年大裁军,才复员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