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朋友推荐《幽游白书》时,总会建议他们跳过前面几卷,从“暗黑武斗会”篇看起。

倒不是我不喜欢前边的内容,只是《幽游白书》给大多数人留下的印象是热血格斗,但看过漫画的读者都知道,故事在一开始是一部人情剧。

我认为刻画人情世态是富坚最擅长的东西,他描写起来特别动人,但又怕朋友觉得剧情和想象中存在偏差,然后放弃整部作品。

事实证明,九十年代是格斗漫画的天下,这样的人情剧在商业上的确不够讨喜。《幽游白书》连载初期人气极低,好几次险遭腰斩。

用现代网友自嘲的方式来说,那段时间富坚经常“发癫”,在单行本卷首语抱怨自己没钱、没睡眠、没娱乐时间……有一次还提起好不容易攒钱买的自行车被偷,这件事让他心灰意冷,差点放弃漫画,逃回乡下老家。

一半生计所迫,一半命运安排,在三十来话的时候,《幽游白书》终究一转格斗漫画。这是富坚第一次画格斗漫画,老实说绘画水平一言难尽……分镜、透视、动作设计,就连台词都透露着一股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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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路看下来,你会发现富坚最“天才”的地方,可能正在于他的成长速度:与上图相比,下图仅相隔了三十话左右,但画面和分镜所传达的动作表现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靠空间透视和人体形变便营造出十分有力的画面。

同样是表现速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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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表现速度快

当然,只靠这些还不足以让《幽游白书》和《龙珠》《灌篮高手》并称九十年代的Jump三大台柱。和另两位相比,富坚算不上精于动作的行家,《幽游白书》成为世界级作品,最离不开的是其开创性的人物设计。

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飞影,其手缠绷带、使用瞳术、身体中寄宿着强大力量,作为 “中二病”元素的开山鼻祖,后续很多漫画角色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乃至现在,搞笑漫画中捏他这类人设的角色仍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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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富坚的讲故事水平极其出彩。拿“暗黑武斗会”篇来说,就设置了幽助和户愚吕弟两条线,幽助击败户愚吕弟是主线剧情,而户愚吕弟与幻海的恩怨情仇又埋在主线之下,明暗线交错,精彩的不仅是战斗,更是虽不言明,却足以牵动人心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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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斗类作品很容易出现的问题是,画完一个篇章就耗尽了作者所有的灵感,几招过后,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战力膨胀和流水账。《幽游白书》几乎不存在这个问题,暗黑武斗会结束的中期,富坚便引入了《猎人》中“念”能力的前身“领域”,令双方在既定的规则下战斗,在很大程度上冲淡了战力的重要性,让剧情开始向着智斗的方向发展。

多么“鬼才”的战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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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鬼才”的战斗方式

说句题外话,在后来连载的《猎人》中,富坚显然弥补了很多《幽游白书》时期留下的遗憾,比如上文提到的双主角叙事,这种结构就在“蚂蚁篇”中小杰和蚁王的身上得到了进一步扩展。

对于当前的富坚来说,更为实际的问题是,《幽游白书》人气飙升,动画、游戏改编接踵而至,他靠各种版税获得了巨额收入,但睡眠和娱乐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于是富坚进一步“发癫”,在单行本中写小作文,幻想自己过上了轰轰烈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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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期,漫画的剧情愈发阴郁,主角转生成了魔族,甚至敌人一方看起来比主角团更加正义。这段时期杂志社因此收到了不少读者投诉,但并没有扭转《幽游白书》一转直下的晦暗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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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正如大家知道的那样,正值人气如日中天的时候,富坚一反常态地完结了整部作品。那年夏天,睡够玩够的富坚亲自去了Comiket分发同人志,给出了三条完结《幽游白书》的理由。

其中第一条他说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连载期间每周只睡半个小时,一熬夜就心脏疼, “感觉HP每时每刻都在下降”。

第二条简单来说是“想玩”:“宁愿死在通宵打游戏的时候,也不想死在画原稿上。”

至于另外一条,富坚说是“对作品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十分遗憾,我借《幽游白书》的角色们所能做的事,已经在商业漫画原则下走到了尽头。接下来,要么把老一套翻来覆去直到读者看腻,要么把塑造起来的角色全部破坏掉,没有别的路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这本同人志里把所有角色炸开了花。

除此之外,富坚还在同人志里提到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一位读者和他在居酒屋相遇,想请他画张签绘,他提起笔来突然泪如雨下,哭着说自己再也不想画《幽游白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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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幽游白书》承载了富坚从青涩到功成名就的全部历程,不同于在《猎人》中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画什么,《幽游白书》充斥着富坚的迷茫与探索,记录了他的成功,也记录了他在巨大精神压力下的溃不成军。

不过,与很多读者“《幽游白书》是突然完结的”的印象不同,结束连载的半年前,富坚就已经向杂志社提交了完结申请。在漫画最后几话,故事又摆脱战斗,回归到了人情剧上。但无论是开篇还是最后的内容,动画改编都没有采用。

最近,《幽游白书》的简中版即将上市,包含有1-6卷《灵界侦探篇》(游研社某宝商城有售,欢迎前来订购)。这算是大陆第一次正式引进这部作品。一个在我推荐下看了动画的朋友向我提起这个消息,我说漫画首尾几卷动画没有改编,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

朋友则回答说之前偷偷看过了,他尤其喜欢这部分内容,没有半点刻意和虚浮的东西,自然天成,灵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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