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城市地图,全国众多城市都有以“中山”二字命名的街道。有网友统计过,全国至少有187条“中山路”,几乎每座城市的中山路都浓缩着当地的历史底蕴和文化气质。

位于中山路的劝业会场,每天游人如织,充满着津城的市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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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中山路的劝业会场,每天游人如织,充满着津城的市井味道。

在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天津,这里的中山路既经历了岁月的洗礼,见证着天津城的历史变迁,也有说不尽的繁华往事,至今依然保存着津城独有的市井味道。天津中山路已有百余年的历史,是近代中国第一条用现代规划理念修建的道路,更被市民们视为“一条了不起的时光之路”。

当然,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当一些新街区相继建成后,中山路的光芒似乎没有往日那般耀眼了。但百年街区,底蕴犹在。河北区将加快振兴中山路,打造百年中山路历史文化街区,人们期待着这条百年老街“重回巅峰”。

公交线 中山路上的风景线

清晨5时许,48岁的公交车司机宋莉便驾驶着1路公交车驶出了津塔公交站,开启了她新一天的工作。这条线路自1965年调整改线至今,已近“花甲”之年。线路随着市民的需求不断延伸,终点站也跟着城市的发展在迁移,而不变的是它坚持奔走在中山路上,成为沿线居民信赖的一条公交线。

宋莉驾驶着1路公交车驶出车站,这条线路在中山路已行驶近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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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莉驾驶着1路公交车驶出车站,这条线路在中山路已行驶近60年。

宋莉自1996年参加工作起便一直在1路公交车队工作,从售票员到驾驶员,28年来她每天都要经过中山路,也因此而见证着这条街的变迁。

“当车辆驶过金钢桥,视野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终于不用在狭窄的单行路上弯弯绕了,一条笔直的大路就在眼前。”宋莉笑着说。

宋莉记得自己刚刚转岗做司机的那年,本身就是没有太多驾驶经验的新人,抡着没有助力转向功能的方向盘,行驶在并不宽敞的中山路上,那种紧张感从发丝传导到脚尖。她就怕中途遇到车辆故障,公交车一旦堵在中山路的中间,后面必定会堵上一大片。

宋莉介绍:“公交1路在中山路段共设置了5站,这5站路真是一步一景,哪个站点都有亮点。”先说金钢桥站,周边既有高校也有景点,大天津、川鲁、大亨等在津城叫得响的商家,都曾坐落在车站的周边。行驶到黄纬路时,就像是翻开了近代历史教科书,觉悟社纪念馆、达仁堂制造厂旧址、天津户部造币总厂旧址……一座座与历史事件紧密相牵的建筑都在本站附近。车辆到了宙纬路站,这里被宋莉和同事们称为“大站”,劝业会场、中山公园,每天从早到晚都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每次到了这一站,乘客们上上下下,待重新起步时,几乎换了一批乘客。再往前开,就是中山路地铁站站了,随着城市交通日新月异,这一站也成了地铁和公交相互换乘的便捷一站。车辆到了北站站,也就到了中山路的末端,虽然天津北站停靠的列车已减少,但曾经的热闹场景至今仍让宋莉印象深刻。

39岁的马晓蕊是宋莉的同事,2004年参加工作,当她驾驶着1路公交车奔走在中山路时,路况已大为改观。不仅路面变得宽敞了,而且一直困扰司机的机非混行的状况也得到了改善。作为公交车司机,马晓蕊时常会听到乘客向她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这就要求她不仅要熟悉自己眼前的这条中山路,还要沿着每一个路口往纵深处进行深度了解。

“那次有乘客要去中山小剧场,我就有点拿不准了。回来之后跟老师傅们请教,才知道这座剧场坐落在中山公园里,那就从宙纬路站下车最近了。”马晓蕊说。

位于中山路附近的中山公园,是历史的记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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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中山路附近的中山公园,是历史的记录者。

行走在中山路上,1路已经奔跑了59年,中途只因修建新金钢桥时临时改变了路线。这趟公交线本身就是中山路上的一道风景线,沿线的居民们更是将它视为自己离不开的好朋友。

“年轻时,1路送我去上班;退休了,1路带着我去游玩。”乘客王大爷打开了话匣子,“当年我就住在中山路和金纬路交口,家门口只有1路、12路等很少的几条公交线。现在的公交车已多达10余条,但我还是喜欢坐1路,因为亲切。”

劝业会场中山美食街是老人们最喜欢逛的地方,加上周边的中山路菜市场,王大爷一个星期至少跑两趟。他说:“即使我现在搬家了,但中山路依然没有远离我的生活,时常还会回来看看,舍不得啊……”

只听公交车电子报站器响起——“宙纬路站到了。”而宋莉则用地道的天津话说道:“乘客们,‘十月’快到了!去‘十月’的乘客请准备下车了!请慢一点、等车停稳了再站起来!”

“十月” 留给天津人的文化符号

以中山路为经线,其向两侧引出多条纬线,这些街道挑中《千字文》中较有意义的一些文字用来命名,也就有了今天的天纬路、地纬路、宇纬路、宙纬路、日纬路、月纬路、辰纬路、宿纬路……这样的街道命名方式即使放在全国,也堪称独树一帜。

显然,宋莉的一声“十月”到了,把容易混淆的路名有效地避开了,她更具指向性也更懂乘客的心。每当提起“十月”,天津人都会把目的地指向十月影院;虽然如今十月影院已经被拆掉了,但它依然留存在市民的心中。“十月”成为周边地区的代名词,成为中山路上永恒的文化符号。

河北区文化馆影院部主任宋桂青曾就职于十月影院,她见证了十月影院的过往辉煌,作为津城曾经的“一线明星”影院,这里时常出现一票难求的场景;她也亲历了老影院遭遇市场冲击的影响,最终落寞地消失……

位于中山路的十月影院。(宋桂青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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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中山路的十月影院。(宋桂青 提供)

“我是1989年参加工作的,当时分配到了十月影院。”宋桂青介绍,“我学的是会计专业,也安排在财务岗位工作,可是赶上有大片上映时,我们就全员在岗服务观众。”能被分配到电影院工作,特别是在中山路上的十月影院工作,宋桂青常被亲戚朋友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些年,十月影院是津城众多影院中的翘楚,被市文化局定为“特级电影院”。70毫米放映机安装在这里,它是第一批放映超宽银幕国产影片的电影院;当新片上映时,首映礼通常会安排在这里;举行一场演员与观众的见面会,也通常会被安排在十月影院举行;好资源自然带来了好票房,它的影响力不仅覆盖了河北区,“看新片就去十月”更成为那个年代天津年轻人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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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十月影院开辟了红月季等小型影厅,宋桂青(右)在开业第一天做迎宾员。(宋桂青 提供))

宋桂青讲述说:“我记得1991年《过年》这部影片上映,我们影院开足马力,全天不停地播放。但中山路上依然有排队等着买票的观众,队伍足有百米长。”在宋桂青的眼中,她在影院度过了“黄金十年”,每天下班前收账时,作为会计,她总是从售票处提着一大袋子的钱走出来。

到了1998年,《泰坦尼克号》上映,这部电影也成为十月影院由兴旺转向低迷的一道分水岭,而且这样的低迷是断崖式的,令人猝不及防。“那时电影频道都开播了,谁还来电影院看电影呢?紧接着,一家家新影城相继开业。到了近些年,大家举着手机就能看电影了。”宋桂青感慨道。随着电影产业的改革,十月影院也随着延安、大光明等老影院一起逐步退出了天津影院的前列。

中山路上的十月影院是为了纪念十月革命而修建的,大厅内采用苏联式建筑风格。那水晶吊灯、那假山石、那高台阶,无不彰显着它的豪华。几多欢喜,几多得失。回忆起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十月影院,宋桂青的心里充满了不舍,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胶片电影以及诸多与他们一样的老式影院,金钟、东升、解放桥……这些老影院包含了天津人的青春记忆,成为记忆中最动人一部分,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

“好在‘十月’还在,‘十月’已不再特指一座影院,而是成为中山路上的记忆符号。”宋桂青眼含泪花。

昔日开先河 今朝展新颜

“今年,河北区将打造百年中山路历史文化街区。”重塑中山路百年辉煌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媒体竞相报道的热点,也成为天津市民关注的焦点。百年如何定义?这条路何时改名为“中山路”的?这条街为何对天津乃至全国都意义非凡?河北区文化管理所所长徐燕卿需要将一段段历史梳理完整,再把它原原本本地讲给市民。

大经路(今中山路)街景。(河北区文化管理所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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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经路(今中山路)街景。(河北区文化管理所资料图)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天津市区的街道大多依海河的走向修建,随弯就弯;但是中山路的周边却如围棋盘一样,是由一条条横平竖直的马路勾勒出来的方格子。”徐燕卿在接受采访时首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打开地图细细端详,果不其然。这背后就引出了天津市民耳熟能详的那段历史,1901年,袁世凯任清政府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后,以天津为基地试行他的“新政”,“开辟新市区”就是“新政”的重要内容之一。这里也是国人最早运用现代城市规划理念开辟建设的新城区,从天津总站到直隶总督衙门开辟一条主干线作为轴线,马路设计的宽度标准要超过租界最宽的马路,用以证明中国虽遭庚子之祸,但并未失去自信,这条主干线当时定名为“大经路”,也可以说,在近代中国,自行使用现代规划理念修建的城市交通干线,这条路当属第一条。

为纪念孙中山先生,河北公园后改名为中山公园。1946年,抗日战争结束后,“大经路”也更名为中山路,一直沿用至今。

徐燕卿梳理着这段历史,他说:“直隶总督府、造币总厂、北宁公园、劝业会场、十月影院、天津北站等,都曾聚集在这里。中山路见证着天津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保留着珍贵的历史文化记忆。”

文史专家梳理出了中山路的历史沿革,在市民眼中这条街却充满了浓郁的市井气息。步入中山路,当年的大天津食品商厦是美食汇聚之地,当年的川鲁饭庄做出的八珍豆腐口味叫绝,当年的大亨服装商场名品荟萃,再往前走,到了中山美食街,又是一个让人想起来就会流口水的地方,至今依然吸引着众多食客前来探店。

公交1路驶入宙纬路站,站台上熙熙攘攘,站满了来此游玩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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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1路驶入宙纬路站,站台上熙熙攘攘,站满了来此游玩的乘客。

中山路就是这样一条既守正持重、又平易近人的街道,它始终抱持着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态度面对着天津市民及外地游客。

如今,河北区将以海河——中山路作为轴线,在整合历史遗址的同时引入丰富的业态内容,活化利用造币总厂、大天津、中山公园、十月影院、南华制鞋厂等重要节点。将“十月”和中山公园片区浓缩、复原百年间的商业、工业、文教等业态,让中山路重现“百年天津第一街”风格独特的人文景观、中西兼容的文化底蕴,打造老天津的活态百业博物馆。

春暖花开时,让我们重回中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