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林场位于湖北省崇阳县内,峰峦重叠,山弯路陡石险。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朝阳破雾的时候,总是可见到一伙伙勤劳朴实的挖山民工背着锄头和砍刀,带上一天的粮食钻进莽莽林海。1995底,一连串的几件事,搅得挖山民工人心惶惶。

1995年12月3日早饭后,民工工长刘天亮的弟弟刘天送出工时肚痛难忍,呼天叫地,众人慌了神,待到七手八脚将他抬到桂花镇医院时,刘天送已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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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天送的猝死像一道不解的谜一样悬在人们心里。但不久,山民们便纷纷说,刘天送是在挖山时不慎触怒了山的煞气,煞气是碰都不能碰的,人碰人死,畜碰畜亡。刘天亮刚开始并不怎么相信,但过不了几天,他倒真的相信天命难违。就在他弟弟猝死后的第20天,即12月22日中午,一林场职工将民工食堂的潲水拿回家去喂猪后,两头呱呱叫的大肥猪一会儿就无声无息地躺下再也不动了。

这件事与12月3日那件事如出一辙,不过一起为人一起为兽罢了,还不都是冒犯了山的煞气所致?所有的工民都是这么讲,刘天亮也开始这么想。

然而这股“煞气”倒是愈发猖狂,你不去碰它,它愈发来势凶猛。就在死猪事件的次日,两名民工在吃完饭后口吐白沫而死,其死相将比刘天送之死更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刺激,使刘天亮再也按捺不住。第二天,他怀着万分焦急的心情走进了崇阳县公安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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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桩奇特的报案,不等报案人将案情全部陈述完,接待报警的崇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侦察员已迅速抓起电话筒,将案情直报县公安局局长严本开。

案情就是命令,严本开立即命令,该局刑科所所长、主检法医师黄回奎首先带领技术人员赶到医院,对两具尸体进行解剖。刑侦副大队长、理化工程师汪波带一路侦查员急赴桂花林场进行现场勘验、访问。公安局长严本开、政委卢和平以及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吴兴国、分管政保工作的副局长张茂虎在会议途中迅速赶到了林场。

在案发现场,严本开主持召开现场会,主检法医师和理化工程师汇报已提取了一些可疑检材样本,先期到达的侦查员,也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并串起了系列可疑迹象。综合结果是:

12月3日晨,民工刘天亮与弟弟刘天送一起食用早餐后其弟猝发身亡,当时认为死于急发病症而未报案。

12月22日,林场职工刘思山将民工食堂的潲水食拿回家喂猪,猪于中午死亡。

以上事实不难看出,两次死人,一次死猪事件都是在食用刘天亮的饭菜后发生(据调查,毒猪那次是刘天亮将未吃完的饭菜倒在潲水桶内)。

这三起事件是意外的食物中毒,还是人为的投毒所致?

刘天亮三次食用一饭菜后大难不死,而他人死于非命,是巧合,还是他有“避毒功能”?

这一系列扑朔迷离的复杂情节摆在侦查员的面前。严局长统筹全盘,再三思考后,迅速作出指示:兵分两路,一路携可疑检材昼夜赶往省公安厅,进行毒物检验;一路继续深入现场,吃透现场,深查细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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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蹊跷,一切有待于省厅的检验结论,一切有待于再深入的调查结果。

三条连环命案,很快搅得崇阳大地沸沸扬扬,崇阳县县委等领导先后多次询问案情,并责令县公安局尽早破案。“连环”命案反馈到上级公安机关后,得到省、地两级的高度重视。

12月31日下午,省公安厅正式下达鉴定结论:10月23日的死者刘军良、刘晚良均因食入氟乙酰胺而中毒致死,扑朔迷离的系列中毒事件可确认为刑事案件无疑。

当天晚上,公安局长严本开再次主持召开局党组紧急会议,讨论案件初查情况,研究下一步侦破工作。会上,成立了以严本开为组长的破案专班。继而破案专班分为三个小组,一组负责现场搜索取证,查访药物来源;一组深入到民工中调查摸底,收集情况;一组负责审查刘天亮。

在对刘天亮的审查过程中,县公安机关排除了刘作案的可能性。刘天亮也先后提出了几个怀疑对象,经查只不过与刘有点鸡毛蒜皮的口角之争,很快被一一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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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此案真的是意外事件?

时间转眼到了1996年的元月4日,此时的刘天亮因失掉几个情同手足的兄弟,内心感到十分悲伤。刑侦人员针对刘的思想、心理状况,反复引导他要从悲痛和恐惧中走出来,回想自己成年以来的社会交往,从中找出疑点,尤其对那些城府深的人不要忽略。

是夜,刘天亮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侦查员的话促使他把往昔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心里不知放映了多少遍。

突然,他把镜头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叫赵特华,40岁,是铜钟乡丫吉村5组人。1994年下半年,在金塘镇的微山林场挖山时,自己是记工员,赵曾责怪给他少记了工,当时仅顶了几句嘴,也就平息了。只不过这赵特华平素有点古怪,有事爱闷在心里。他不就是“城府深”的人吗?想到侦查员所提醒的那句话,刘天亮不禁连打了几个冷颤。

调查组的侦查员经过反复侦查,也渐渐将侦查焦点聚在赵特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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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赵特华与刘天亮有过几次明争暗斗,一是在金塘挖山期间,身为记工员的刘天亮克扣了赵特华240元的工资,为此两人结怨;二是在桂花林场挖山期间,刘天亮仗着总包头是刘姓人的优势,丈地量尺时尽力照顾刘姓人这边,克扣赵姓一方,后来刘天亮爬上工长位置后,常将重活派给赵姓民工干,但在结账时,工资分配赵姓人的要比刘姓人的少。

第二,赵特华自幼爱面子,此次桂花民工队里的赵姓人中大部分人员是由他亲自挑选的,在亲邻面前,赵虽身为二包头,却尽受刘天亮的摆布,心头一直忿忿不平。

第三,侦查人员还发现一些可疑迹象,特别是12月28日省公安厅派来专家到现场勘查时,赵特华表现不正常,先是散布流言,一时说是蜈蚣中毒,又说是食物中毒,断而散布无须解剖尸体的言论。后又频频到接触过公安人员的民工赵某那里打听侦查工作进展情况。另外,当别人围着公安人员和死者家属议论纷纷的时候,他表面上又不关心,而是拼命砍柴,这是不是转移和掩盖内心的恐慌呢?

取证组的侦查员在民工住地进行四轮梳头发式的搜索,分别在臭水沟里、水井里、柴堆内、杂物房中找到了4个小药物空瓶、2:个瓶盖的包装皮,这就使侦查范围缩小在民工队中。

同时在桂花泉镇一鼠药摊前,也发现一个情况,据卖药的老头回忆,近期有一个蓄平顶头的中年人来买过二次鼠药,都是氟乙酰胺类,买药时间分别在投毒前,买药人外貌、口音特征与赵特华相似。

案情峰回路转,民工赵特华嫌疑急剧上升。

1996年元月6日凌晨2时许,刑侦大队教导员邓体悦、副大队长汪波带领4名侦查干警,直扑赵特华家,将其押上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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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切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一样,赵特华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节,心理很快趋于平静。审讯时,他只有一句话:“我没犯法,没有什么讲。”任凭你怎么问,他不再答一言一语。这种审讯僵局一直延续到元月9日。

这天上午,赵特华突然间打破沉默,问副大队长汪波:“这位同志,我看你很面熟,你是不是在铜钟做了几年特派员?”

这一反常的变化表明赵特华在开始寻求寄托,刺探虚实。为防止赵特华耍花招,副局长吴兴国安排了将计就计亦真亦假的应对之策。

一会儿,汪波重回审讯室,假装漫不经心地和赵对起话来。“你说的是我哥,他在铜钟当了8年的特派员,我原来在白霓派出所上班,现在调局里来了。”

“老弟呀,我们都是崇阳人,你看,我又没犯法,公安局把我抓来,几天几夜地审,这是个什么道理?”赵特华试探性地问道。

“你可不能这样,公安局为什么单要抓你?肯定是掌握了硬东西,不交代是过不了关的,你都40岁的人了,不说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孩想呀。”汪波沉着应答。

谈到孩子,赵特华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我大女儿成绩多好哟,我这一弄,她的书肯定读不成了。”

“再大的事情也得依靠政府,你不快些把问题讲清楚,也就越发会害了你孩子。”汪波不急不慢地引入“正轨”。

“毒死人的事我要是讲了,会不会判死刑?”

“这要看你的态度,也要看原因,我们都知道,你也是事出有因。”汪波抓准时机,一环套一环地抓住了赵开始松动的思想情绪。

“我讲了,最后这次是我干的,前面两次我没搞。”

好不容易,赵特华开始交待罪行,但他毕竟作过充分准备,只说自己投了一次毒,而拒不交待作案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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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0日凌晨2时许,赵特华继而翻供,说毒不是自己投的,审讯人员据理驳斥,他就装疯卖傻,故意将尿屙在裤裆里,闹得审讯无法进行。

11日晚,审讯组将专业医师请到看守所,对赵特华进行全面检查,并当场指出赵特华无精神病。

赵特华见自己的百般抵赖都显得苍白无力后,元月13日深夜,这个“杀人魔王”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颅,用颤抖的声音交代了全部作案经过。

1994年下半年,在本县金塘镇挖山时,赵特华认为刘天亮少记了他的出勤,使他亏了240元钱的收入。当时虽未与刘天亮明火执杖大干一场,但他一直暗恨在心。

1995年在桂花林场挖山时,又觉得刘天亮在赵姓人面前耍威风,让赵姓吃了亏。看到工地上自己请来的亲戚,赵特华想,刘天亮这不是有意在给我难堪吗?心胸狭窄的赵特华素来善于伪装,其实老实巴交的外表掩藏着一颗狡诈毒辣的心。

12月2日,一气之下,赵跑到桂花泉镇买了4瓶鼠药。是日夜,他趁人不注意时投了两瓶药在刘天亮的菜盅里,次日却将刘天送毒死。赵特华第一次伸出罪恶之手误杀一人后,内心也承受着强烈不安。但当看到死者后事处理完后,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怀疑,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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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此时的刘天亮向工地总包头提出,工地面积所剩不多,要将赵姓民工裁掉一半。此话又引得赵特华杀心大起,他发誓必除刘天亮而后快。

12月12日夜,赵特华再次将剩下的2瓶鼠药倒在刘天亮的饭盒里,哪知次日早上刘天亮又偏偏因饭稀不想吃而倒在潲水桶中,以致毒死2只生猪。

又待到风平浪静后,12月22下午赵又去原处买来2瓶鼠药,是日夜再次摸进厨房,分别在刘天亮的饭盒、菜盅里各投放一瓶。次日早饭前,刘又因身体突感不适而厌食,将饭菜让给了自己两个堂弟刘军良和刘晚良,酿成了惨死2人的悲剧。

最终要不是案子破得快,心愿未了的赵特华在案发侦查期间还不死心,他一直在偷窥时机,预谋再次投毒除掉心头之恨。

1996年11月1日,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罪恶的生命结束了。“杀人魔王”赵特华终于被枪毙啦!这个狂魔在临刑时还说了一番出自狭隘心理的遗言:“我对不起误杀的3条人命,其实我只想杀掉我恨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