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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6岁的孙传金老太太是湖北荆州市公安县人。她1999年从公安县公路局退休。退休后,孙老太太的退休金是每月1000元,从未间断。自从去年老太太到佛山三水之后,领取退休金的事情就变得不再那么简单。公安县养老保险金审核处有关人士告诉她,必须到现在所在地的当地报纸上刊登一张5寸大的照片,且要手拿一张当日报纸,然后把报纸邮寄到公安县养老保险金审核处。“这样才能证明孙传金仍然活着!”(2008年7月9日佛山日报B4版)

孙老太太想证明自己活着不容易!其实,不只孙老太,现在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绝对是个不简单的问题。2008年春节联欢晚会中著名笑星黄宏和央视著名主持人董卿联袂奉献了个颇值得法律人深思的小品《开锁》。故事是讲黄宏和董卿这一对结婚20年的夫妻,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黄宏想给老婆一个惊喜,安排一顿烛光晚餐,无奈钱和各种证件都锁在箱子里,没有钥匙的他只好请来开锁公司的员工,但因为无法证明身份,开锁人就是不给开,他又找来物业公司的员工,结果物管也不能为他作证,直到老婆回家,箱子才打开。故事听起来没有太多曲折,但却颇能说明问题,没有结婚证,你就没法证明你们是两口子!哪怕有婚纱照为证也不行!正如小品中见不到结婚证的开锁员工所说:“照婚纱照的未必是夫妻,夫妻未必照婚纱照:有证的两口子未必住在一起,住在一起的未必是两口子。”现在的大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识,“卖与帝王家”一般要怀揣四六级证(据说更多是八级)、普通话证、计算机证、学历证、学位证、还有心理咨询证,当然有个艺术、体育考级更好。不只是学生,就是现在的教师也不好当。因为老师也是一种需要多种证书的职业。从全国来看,教师共有的职业证件一般有6种:教师资格证、教师职称证、聘任证、微机证、普通话证、继续教育证。

就像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富人一样,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穷人也变得越来越困难:要戴上一副学生腔的眼睛,要穿上一身学生装,要背诵一段家乡遭遇水灾的故事。还有一些细节不能不引起注意:比如一张报纸,它提供你灾难故事的背景,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盖了几枚公章,证明你的身份不容质疑,是某个灾难的真正主人公。然后,你要低下头。

看来这年代,干啥都不容易呀! 2008年4月间,第103届广交会举办在即之时传出如此新闻,凡进入展会者均需凭一张“无罪证明”(官方名称:无犯罪记录证明书)方可进入,有权出具的单位当然只有当地的公安部门。于是,在办证的地方出现了罕见的排长龙现象。这份文件被当年的人民日报所抨击。

依据“无不能生有”的证据学原理,我作为守法公民凭什么要自我证明无犯罪记录?我如果有罪,也应当是你公安机关证明才对。以此推论,以后不如让所有老百姓都在脸上刺上一些字样吧,诸如“良民”、“罪犯”、“曾经犯过罪”等等表明“身份”的词汇好了,不但让人一目了然,而且容易防范坏人了。当年,武松犯罪后就曾经面刺相关文字。这也是我国法制只上已有之物。奴隶制五刑包括墨(在额头上刻字涂墨)、劓(割鼻子)、剕(也作腓,砍脚)、宫(毁坏生殖器)和大辟(死刑)。老祖宗的思想放光芒,照到哪里哪里亮!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牢骚话说也就说了。也别说普通百姓,就是法律人也没办法。

更为可怕的是:这种可怕的逻辑正在向社会管理的诸多部门扩散并有望成为政府管理费的最方便手段!有篇近年来颇让人有记忆的小小说《人证》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在开往西安的火车上,一位年轻漂亮的乘务员,盯着一位民工摸样的中年人,大声说道:“查票”。中年人浑身上下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却捏在手里。列车员拿过来一看,杏眼一瞪:“这是儿童票!”中年人憋红了脸,嗫嚅着说:“儿童票不是跟残疾人票价一样吗?”列车员打量了中年人一番,问道:“你是残疾人?”“我是残疾人!”“那你把残疾证给我看看。”中年人紧张起来:“我没有残疾证,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就向我要残疾证,我没办法才买的儿童票。”列车员:“没有残疾证,怎么能证明你是残疾人啊?”中年人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地将鞋子脱下,又将裤腿挽了起来:是假肢。列车员斜眼看了看,说:“我要看的是证件!”中年人一副苦瓜脸,说:“我没有当地户口,人家不给办理……”列车长闻讯赶来,询问情况。中年人再一次向列车长说明,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买了一张和残疾人票价一样的儿童票。列车长也问:“你的残疾证呢?”中年人还是轻轻地将鞋子脱下,又将裤腿挽了起来……列车长连看都没看,不耐烦地说:“我们只认证不认人!有残疾证才能享受残疾人票的待遇。你赶快补票吧!”

中年人蔫了。他翻全身的衣袋,只有几块钱,根本不够补票。他带着哭腔对列车长说:“这张半价票还是老乡们凑钱给我买的呢。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列车长坚决地说:“那不行。”女列车员对列车长说:“让他去车头铲煤吧,算做义务劳动。”乘客中一位老同志看不惯了,过来盯着列车长的眼睛,说:“你是不是男人?”列车长不解地说:“这跟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啊!” “你就说你是不是男人吧!”“我当然是男人。”“你用什么证明你是男人呢?把你的男人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周围的人笑了。列车长愣了愣,说:“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站着,难道还是假的不成?”老同志摇了摇头说:“我和你一样,只认证不认人,有男人证就是男人,没男人证就不是男人。”列车长卡了壳,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女列车员站出来替列车长解围,她对老同志说:“我不是男人,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老同志说:“你根本就不是人!”列车员尖叫起来:“你嘴巴干净点!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人?!”老同志一脸平静,狡黠地笑了笑,说:“你是人?那好,把你的人证拿出来看看。”

四周的人再一次哄笑起来。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没笑,就是那个残疾人,他眼里噙满了泪水,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感激……

我们都应该谢谢原作者,因为他给了我们做人、做中国人最起码的道德知识:要有同情心,要尊重事实,而不是那些极易伪造的证件。否则大街小巷里那些办证小广告永远也清理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