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经贸厅原副厅长李友灿,被人们称为“国内死囚第一贪”,在短短21个月的时间内受贿4700多万。

他和一般的贪官还不同,这些钱他并不舍得花,自从贪污后,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藏进一个小屋子里,将钱整整齐齐码在地上,静静地欣赏。50岁的他还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很难想象他将这么重的现金从车库一点点扛到他的“小金库”,这还要走一段比较长的路。

他说他当时的心理就是:我满足了,我现在终于有钱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此案公开后,网友打趣李友灿:他不花钱,他是钞票的搬运工。

的确,他在生活上严格节制自己,从不会给任何亲戚朋友钱物。不抽烟不喝酒,原因就是怕自己“酒后失言”,“整天提心吊胆,连说梦话都怕暴露”。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贪官都会沉溺于女色,但李友灿却在这方面一直控制着自己。

然而这么多钱财没有为他打造天堂,而是为他铺了一条走向地狱的路。

一、曾经的功臣

李友灿出生于河南省淮阳县一个农民家庭,他的童年异常艰苦,3岁时父母相继离世,他与姐姐相依为命,十几岁的李友灿都穿不上鞋子,从小开始,就饱受邻居嘲笑和欺负。

童年的阴影一直留在李友灿的心中,他自尊又敏感,从小就想要出人头地,发家致富。

李友灿中学尚未毕业就参军入伍,他自律自强,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在部队中积极刻苦,是一个好战士,很快被提了干。1979年,他随部队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在这场战役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战事结束之后,他被保送到军校学习,后转业到河北省,上级组织按照他的意愿将他分配到了河北省外贸厅。

青年时期的李友灿一直保持着昂扬的斗志,工作敬业,办事干练,上级领导和同事们都很欣赏他。

1992年,他被提拔为河北省机电办常务副主任,河北省机电办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专门负责审批全省进出口汽车的配额。

在工作的前几年 ,李友灿对自己的要求依旧严格:他行事低调,很少和企业界的人来往。在外面请朋友吃饭,有人提出可以拿发票回去报销之类的,他是不会同意的,别人向他行贿,他也是全部退回。

李友灿的下属对他心服口服,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钻研业务上,对下属的工作要求也很严格,一丝不苟。下属中如果有敷衍工作或者不认真的人,都会受到李友灿严厉的批评。

李友灿的腐化开始于身边环境的改变。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1996年,李友灿再次升职,被“扶正”为河北省机电产品进出口办公室主任,成为副厅级领导干部,他开始接触到汽贸和商贸界的大老板,成天奔波在酒楼和娱乐场所之间,心理也逐渐不平衡起来。

成为机电办一把手的李友灿出现了反常的变化,原本不善言辞的他开始话多起来,他非常喜欢表现自己,从前还比较含蓄,现在就变得很放肆了。

比如开会开得太晚,他听到同事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他说:“我是回家吃饭才给家里打电话。”同事们心中有数,他以此来显示自己应酬多。

在工作之中的一切,他都要显示一下优越感,有几句话他经常挂在嘴边:我的工作能力比你强;我提升得比你快;我比你们见的世面多;我朋友比你们多。

一名和他接触比较多的同事说,他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表现自己。

当他手中的权力足够大,他觉得身边已经没有人能管得住他,可以享受生活了,曾经的自律便荡然无存。

二、罪恶的起点

李友灿对高尔夫、保龄球这种时髦的高消费活动越来越感兴趣,根据同事们的回忆,李友灿打高尔夫球“打疯了”,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去玩,单位里面有时候两三天都不见他人来上班。他车后备厢里面随时放着球鞋、球帽和球杆,他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炫耀。

大老板们很会拿捏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欢打保龄球和高尔夫球,就常常邀请他出去玩儿,打完球后自然也少不了一顿吃吃喝喝。石家庄玩腻了,他就去北京、下廊坊玩。

2001年初,李友灿去北京打高尔夫,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北京森华创业汽车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丁宁。

丁宁为人精明,一听说李友灿的官职之后,马上鞍前马后恭维着,打完球立刻请李友灿去一家高级餐厅吃饭。

一顿饭下来,丁宁已经摸透了李友灿这个人,几个月后又邀请李友灿出来打球,李友灿果然爽快答应。

这次,丁宁向李友灿提出能不能给森华公司搞一点汽车配额,李友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李友灿有着自己的打算: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年龄、资历、学历和背景,在仕途上已经很难再往上走了。眼看儿子就要出国,需要一大笔钱,他也想用自己手中的权职为自己谋取一点利益。

在李友灿的暗箱操作之下,2001年8月,森华得到了进口汽车配额69个,丁宁也很懂“规矩”,拿出300万给了李友灿。李友灿心安理得地收下。

丁宁将李友灿当作了自己的财神爷,李友灿轻松几句话,就能让森华赚了一大笔钱。

丁宁从此以后跑前跑后伺候着李友灿,下了血本请他吃喝玩乐。丁宁再次提出想要更多的进口汽车配额之时,李友灿爽快答应,一下子又给他弄来了260个。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260个进口汽车配额远远高于丁宁的预想,丁宁激动不已,为了牢牢拴住李友灿这个财神爷,丁宁立刻给他送去了875万巨款。

李友灿很谨慎,他亲自到北京来找丁宁拿钱。丁宁准备好现金,装满了整整8个旅行箱,李友灿的车后备厢根本装不下,只能往车后的后排座里面塞。

2002年4月,李友灿又弄来205个进口汽车配额给丁宁,这一次还没等丁宁开口,李友灿向丁宁索要1018万现金,当天下午他就开车到北京去取。

由于那天是一个周末,丁宁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拼拼凑凑仅取出了852万。李友灿到森华公司将现金取走之时,还吩咐丁宁尽快将剩余的166万给补上。

丁宁连连道歉,第二天就将166万全部凑齐,李友灿当天就拿走了。如果说之前李友灿还是在受贿,这次他就是赤裸裸的索贿了。

2002年8月,李友灿受贿890万;2003年4月,李友灿受贿1640万。在短短一年零九个月的时间之中,李友灿收取了丁宁4723万元的赃款,相当于当时河北省一个中等县城的全年财政总收入。

李友灿觉得还不过瘾,又找到了唐山富源机电设备公司副总经理,索要了一辆银灰色的高尔夫轿车,专门用来运送钞票。

三、秘密金库

李友灿有一句关于权钱交易的“名言”:你让我弄两提包白纸我不知道咋弄,让我弄两提包钱那可容易!

钱是多了,但怎么藏钱却成了难题。在第二次接受贿赂时,李友灿花了50万在北京丰台某小区买下了一套普普通通的房子。他每次取到钱之后,都会先运到这个中转站来,一部分存到银行,一部分兑换成美元汇给正在国外读书的儿子,一部分钱就放在屋子里面。

有意思的是,中纪委在处理“李真案”之时,同住一个单元楼的李友灿刚刚开始受贿。他不但没有悬崖勒马,甚至变本加厉,在“扫贪风暴”之中顶风作案。

在认识丁宁之前,李友灿尚且还能毫无顾忌地吃喝玩乐,但现在手中有了这么大一笔钱,他必须开始藏富。他平时竭力将自己装扮成朴素的形象,不会外露一点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他的姐姐一手将他养大,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帮助姐姐的想法。他姐姐生活清贫,靠为人养猪维持生活。在姐姐的印象之中,李友灿从没接济过她一分钱,只是去看望了一次,甚至没有带礼物。

李友灿藏着这么多钱,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除了供儿子在国外念大学,他也想“做一些惊天动地、别人看得起的大事”,他其实已经写好了要求提前退休的报告,打算退下来之后开公司继续赚钱,或者办学。

李友灿为官如此贪婪糊涂,还有意将身边的人拉下水,群众对这个班子强烈不满,纷纷举报。

2003年8月,省纪委开始对李友灿展开调查。

李友灿也有了预感,当时河北省外贸厅和省贸易办合并成立了商务厅,作为外贸厅副厅长的李友灿竟然没有被安排进领导班子里。李友灿心里直打鼓,联想到李真已经被判处了死刑,他收的钱可比李真多多了,一旦东窗事发,他肯定活不了。

李友灿不动声色地做着出逃的准备,他先是销毁了审批进口汽车配额的所有资料,清空了电脑。他悄悄溜到了北京,将所有的现金都倒腾出来。他用化名高价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找到一家旅行社,打算逃到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市藏匿起来。

8月21日,李友灿同事们发现他已经失踪多日,立刻报警。在李友灿消失的前两天,河北省进出口机电办有一名科员突然自杀,一时间人心惶惶。

河北省成立了由公安厅和检察院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开始了对李友灿的追捕。

四、不懈追踪

李友灿的妻子对他贪污一事一问三不知,他的家中搜索不到任何线索,他的办公室里面也没有赃款赃物,电脑只有一些常见的应用程序。

专案组很快就调查到他在北京买的那套房子,办案人员在楼下蹲守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他买的那套房子也没有亮过灯。

专案组决定在北京警方的配合之下,依法进入室内搜查。

房间里一片狼藉,没有一张钱币,只有零散在各处的纸条、橡皮筋和纸袋子。

在凌乱的双人床上,还有一本有关成克杰的纪实文学杂志。

李友灿贪污受贿的真实嘴脸已经暴露,丁宁很快进入了警方的视线,但当警方去逮捕丁宁之时,发现他已经到新西兰永久定居了。

警方找到了丁宁的心腹,根据他的交代,他曾经替丁宁给“河北李厅长”送了1330万元。

此时省检察院和公安厅已经调派了700多人,在石家庄以及周边地区各个机场、车站和码头抓捕李友灿,十几天的搜捕没有发现李友灿的行踪。

专案组确定李友灿已经外逃,但他在外地没有亲戚,他到底会逃到哪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正在办案人员一筹莫展之时,负责追捕丁宁的检察官们送来了好消息。

专案组认为,丁宁虽然有向李友灿行贿的行为,但他的目的是为了为森华公司谋取利益,和一般人行贿为个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的性质不同,主观恶意、社会的危害性也不同。

所以专案组和丁宁联系上后,和他说,只要他能回国如实说出向李友灿行贿的事实过程,就可以根据法律的有关规定,视为重大立功表现,给予他宽大处理。

丁宁得知后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动,在权衡利弊后,最终决定给专案组写信,表示愿意积极配合司法机关的工作,说出一切事实。

2004年3月,专案组人员乘坐飞机抵达了丁宁所定居的某国家,丁宁向他们提供了李友灿受贿的大量证据,也如实说出了他们经济往来的细节。

五、潦倒的贪官

丁宁说,李友灿可能躲藏在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市。

2004年4月初,河北省人民检察院组织了精干抓捕小组,赶赴东北,做好了抓捕李友灿的准备。4月7日下午,抓捕小组正在办理出国护照,突然得到了线报:李友灿买了4月9日的机票,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哈巴罗夫斯克市。

4月9日16点,抓捕小组到达哈巴罗夫斯克市,就在李友灿出发前35分钟将他抓捕。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此时的李友灿并不像怀揣着数千万的富豪,令人奇怪的是,他整个人潦倒不堪,神色惶恐,头发凌乱,身无分文。面对办案人员,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原来来到俄罗斯之后,根本没有合法居住身份的李友灿担心自己被俄罗斯警方发现,租了一套房子闭门不出,就连日常用品都是让人直接送货上门。他成了一个根本不能见光的逃犯,生活的落差让他感到绝望

后来,李友灿被迫将数千万交给了控制人,他在俄罗斯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曾经三次试图自杀

第一次,他将皮包的背带绑在暖气管上,想要上吊,可惜背带断了;第二次他用自己的腰带自杀,没想到腰带也断了;第三次,他吃了一整瓶速效救心丸,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被捕后的李友灿又以上厕所为借口,躲在厕所里用头撞墙,企图自杀,他的头重重砸在陶瓷便器尖锐的侧棱上,撞得头破血流,但被俄罗斯警察抢救了回来。

他心如死灰:“这是老天爷不让我便宜死啊!”

办案人员调查发现,李友灿在犯罪期间曾经用过三张身份证。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外逃的准备,平时把护照带在身上,也不会将钱全部存在一个地方。

李友灿落网之后,办案人员追回了涉案赃款2383.7万元。

办案人员看他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找人给他买了秋衣秋裤,让他洗了个澡,还理了头发。在洗澡的时候,办案人员为他找来个塑料袋遮住头上的伤口。

洗完澡后,他们找人给他专门做了两道菜,李友灿吃着吃着,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侦查人员组织力量突审,李友灿还抱着侥幸心理,避重就轻,试探办案人员对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然而很快,他就在铁证面前败下阵来,不得不交代自己受贿犯罪的情况。

每天审讯结束之后,李友灿会要求办案人员留下来和他再说会,他在俄罗斯的8个月不敢出门,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

他说:有人能跟我说说话,我就感到特别幸福。

2004年8月26日,衡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李友灿死刑,李友灿不服,提起了上诉。李友灿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在听到判决书的那一瞬间面无表情,而在旁听席上的李友灿妻子当场休克。

11月29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无论是一审还是二审,李友灿听到自己被判死刑都没有过于激动的表现,事后他听说妻子晕倒住院后,也仅仅是面露悲伤,没有落泪。

审判结束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监舍打“升级”(扑克)。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但在入狱后,从不抽烟的李友灿开始大量吸烟,从早上醒来之后,手中的烟就不间断。。

在执行死刑之前,李友灿和妻子曾经通过一次电话,接通电话后妻子泣不成声,李友灿也哭了。

李友灿一名同在石家庄工作的老乡对记者说,六、七年前见到李友灿的时候,他还没有担任要职,不爱说话,很老实,没有一点鬼奸溜滑的样子,对人也十分和气。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但熟悉李友灿的人并不觉得奇怪,几位正直的、有党性的干部早就看出了问题,李友灿上任厅级干部之后,就从来没有参加过组织生活。

六、最后的悔恨

2006年4月26日上午,李友灿吃完早饭之后被通知,他的家人来所里探视他。

他曾经表达过自己的遗愿,如果他保不住命,亲人就不必来看他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见家人,相见也是很痛苦的事情。

但今天家人毫无征兆地前来看他,他的心里好像已经预感到什么,有点忐忑不安

8点半,李友灿穿着咖啡色的夹克衫和灰色的秋衣,被带到了亲属会见室,隔着巨大的钢化玻璃,李友灿一下子看到了从河南老家赶来的侄子。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将是他的死期。

他的情绪看上去还算平静,和亲人交谈之时,他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舍或者悲痛,向他们交代自己的身后事,他对妻子说:“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李友灿回到监舍后换上了亲属为他带来的一套藏青色西服和黑色皮鞋,随后在看守人员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院子里,听负责李友灿一案的衡水市法院法官宣读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核准裁定。

李友灿在死刑核准裁定书上签字,按下手印。

走出看守所大门的瞬间,他抬起头来,留恋地看了一眼春日的蓝天。

随即,这名当时全国已审结受贿数额最大的贪官,被注射执行了死刑。

李友灿出身很苦,正是因为吃过苦,所以在刚刚做官之时不求享受,只知道工作。然而随着见识广了,官当久了,诱惑多了,他的思想变了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他这样的人,连养大自己的亲姐姐都不知回报,连相濡以沫20多年的妻子都可以欺骗,他到底还能对谁忠心?

很多李友灿之流会用“出身苦”给自己找借口,他们的忏悔词第一句总是“我是农民的儿子”,仿佛贫苦的过去可以博取别人同情、减轻自己的罪责,因为曾经没钱,因为从前被人嘲笑,所以他对钱的痴迷是可以理解的。

他错了。官员的腐败和出身没有必然的关系,出身贫寒,可以催人奋进,家境富裕,也不代表对金钱有天然的免疫力。问题在于,当他们面对金钱的诱惑时,想到的是“弥补自己”,还是作为“农民的儿子”应该具备的、对穷苦群众的同情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