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联有多苦,现代很多人是想象不到的。抗联三军军医罗显城,回忆了1936年冬天的一段遭遇,让人看了无比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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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抗联的营地、医院、被服厂等等,都设在深山当中,避免被敌人发现。1936年冬天,军医罗显城在黑龙江方正县境内的深山中,救治照顾13名重伤员。这个秘密医院中,除了伤员之外,就只有罗显城和另一名军医吴大夫,他们的压力很大。

当时除了缺少粮食,药品也很缺乏,罗显城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药物了。给伤员治疗,只能自己进山挖草药,用盐水给伤口消毒(食盐也十分珍贵)。

有一天,赵尚志忽然来到医院,看望伤员。罗显城汇报了这里的情况,赵尚志想了想说:“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带军部全体同志下山搞给养。老罗,你行医多年,是有经验的,千万想办法救活李副官他们十三条人命。”

罗显城知道,赵尚志的决定十分危险。每年冬天,都是日伪军进山讨伐最频繁的时期,因为这个时候山里山外都被大雪覆盖,抗联的活动很容易留下踪迹。日本人找来有经验的猎人或者土匪领路,寻找抗联密营。

要不是马上就要断粮,没有必要冒着风险下山活动。而且,一到冬天日军就封锁主要道路,加派特务四处打探,几乎每个屯子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想找到粮食太难了。

罗显城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保住这些重伤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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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医生照顾13名重伤员,每天要从早忙到晚。白天,他们分头在山里采集草药老鸹眼,晚上回来就能熬制成药膏,这种草药对不太严重的外伤很有效果,太严重就不好说了。不过也没有办法,现在除了用盐水清洗伤口,就只有这东西了。

13名重伤员,只有李副官稍微清醒,其他人情况都很糟糕。罗显城很无奈,他们只有12斤高粱,不要说补充营养,连吃饱都不可能。

这十二斤高粱米,一直节约着吃,15天之后还是吃完了。断粮,意味着不仅伤员撑不下去,两名军医也撑不下去的。而且,如果两名军医先倒下了,那些躺在床上的伤员,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李副官恢复的很不错,他似乎也意识到问题了,不停地问罗显城:“你们为什么不吃高粱米啊,为什么总是嚼冻蘑菇,是不是没有粮食了?”罗显城只好安慰他,粮食还有,而且赵尚志下山找给养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嘴里这么说,但罗显城心里很担心,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赵尚志的队伍去哪里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那天傍晚,罗显城蹲在马架子旁边熬草药,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该给伤员弄什么吃的。吴大夫看他半天不说话,以为饿出问题了,蹲下来紧张地说:“罗大夫,罗大夫,伤员又要开饭了。”

没有粮食了,怎么开饭?罗显城慢慢站起身,因为饥饿,他现在也两腿发酸,走路都很困难。一定要弄到吃的,罗显城嘴里念叨着,慢慢地往前挪着。忽然,他抬头一看,马架子上搭着一大块马皮!

吴大夫也跑了过来,一看到这块五斤多重的马皮,高兴坏了。两人赶紧把马皮取下来,放在火堆里烧掉毛,然后切成小碎块,煮了一点马皮汤。锅里的碎马皮都捞了出来,一点点喂给了伤员。罗显城和吴大夫,只能喝上一碗没加盐的马皮汤了。

一转眼,赵尚志已经下山二十天了,还是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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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斤马皮已经吃完,除了偶尔捡来的冻蘑菇,完全断了粮。当然,也有好消息,李副官的伤已经好了,他可以帮助两名医生寻找食物、照顾伤员了。但是,冬天的东北大山中,想寻找食物并不容易。

为了让剩下12名伤员能吃点东西,三个人只能一天到晚靠在树边,想办法剥开那硬邦邦的榆树皮。榆树皮里面一层是可以吃的,捣碎之后放在水里煮,能暂时扛饿。但是,光吃榆树皮的话,会拉不下大便。没有办法,罗显城他们三个人,只能帮着重伤员把大便抠出来。

没有粮食,光吃榆树皮营养根本不够,没几天时间,吴大夫和李副官就饿得走不动路,只能和伤员躺在一起了。罗显城此时也瘦骨嶙峋,走路摇摇晃晃,撑不下去了。但是,他还咬牙坚持着,真要是自己也倒下了,那所有人都会被活活饿死的。

罗显城每天跌跌撞撞地出去找吃的,榆树皮、冻蘑菇、松塔,能找多少是多少。不过,因为体力不够,不敢走远了,找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为了能多坚持几天,罗显城找到吃的后,先胡乱往自己嘴里塞一点,尽量保持体力,再把剩下的带回来。

14个人躺在那里无法动弹,每天找回来的一点点树皮和冻蘑菇,根本不够吃。罗显城只能煮一大锅稀汤,每人分一片两片蘑菇,一个一个地喂到他们嘴里。伤员不仅被伤痛折磨,还一直饿着肚子,有些人忍不住呻吟起来,听着让人难受。

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打猎?对啊,抗联肯定是有枪的,东北林子里野生动物应该也不少,趁着还有力气,赶紧打几头猎物吧。实际上,打猎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没有经验的人,恐怕连发现猎物都很困难。

再说了,冬天的山林里猎物本来就很少,罗显城又不可能离开营地太久。更大的问题是,盲目开枪会暴露营地的位置,冬季是日伪军进山讨伐最频繁的时候,枪声很容易就会把他们吸引过来。

如果是一支普通的抗联小分队,开枪打猎后迅速撤离,就算被日军讨伐队听到声音,也能快速甩掉他们。但是,罗显城带领的这支“小分队”,都是只能躺着,奄奄一息的伤员,被敌人发现了只有等死。所以,打猎是不可能的了。

两天之后,罗显城也饿得走不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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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之后,除了冷,罗显城还感觉头晕。站起来就是天旋地转,刚走出两步,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地摔倒了。罗显城知道,自己太虚弱了,已经到了极限。不过,回头看看那些伤员,自己要是不能动了,他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罗显城趴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一点点地爬着进了林子,在地上搜寻可以吃的东西。吴大夫和李副官看到了这个场景,也翻身下来,拼尽全力爬进林子找吃的。不过,这附近的冻蘑菇和松塔,已经被罗显城搜寻了很多遍,根本没剩下几个。就算三个人一起寻找,也很难找到什么。

在雪地里一点点地爬行,把找到的一点点吃的带回来,煮汤给大家喝,又奇迹般地撑了三天。吴大夫和李副官完全爬不动了,瘫软在马架子里一动也不能动。罗显城也没了力气,只能躺着等死了。

零下四十度的气温,15名奄奄一息的抗联战士,依靠着火堆的温暖,又熬过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罗显城略微有了一些精神,于是爬起来查看其他人的情况。昨天一整天,大家一口东西都没吃,现在已经有五个人陷入了昏迷。他们都紧紧闭着眼睛,脸色煞白,完全看不到血色。但是,他们的嘴唇还不时抽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话。

罗显城心里想,他们一定还在坚持着,也许正在呼喊赵军长。没有力气出去找吃的了,罗显城只能弄一点积雪烧开,然后用茶杯给每个人灌了两口热水。刚才陷入昏迷的战士崔永生,喝了水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罗显城,眼圈通红像是哭了,但完全没有眼泪。很快,崔永生又陷入了昏迷。

给伤员喂完水,罗显城也躺下了,他太虚弱,感觉撑不下去了。

赵军长还没回来,罗显城认为自己等不到那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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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吴大夫用细微的声音呼唤了一声“罗大夫”,罗显城听到了,扭头看过去,吴大夫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在嘴边比划着。他是想喝点水,于是,罗显城又一次挣扎着爬了起来,拿出小茶杯舀了半杯热水。刚一回头,罗显城就看到,吴大夫等不及了,用手抓起身边的积雪就塞进了嘴里。再仔细一看,那些还没有陷入昏迷的伤员,都在往嘴里送着积雪。

不能这样,要喝热水才行。罗显城想到这里,坐在地上一点点挪过去,又给每个伤员喂热水,让他们一人喝两口。罗显城心想,自己尽力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大家喂水了。

罗显城躺在伤员旁边,脑子也渐渐开始迷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间,他听到了“砰砰”两声枪响,又清醒了过来。枪声就是从附近传来的,难道日军的讨伐队发现了这个营地?这下完了,15个奄奄一息的人,要死在敌人手里了。

想到这里,罗显城、吴大夫、李副官,浑身似乎又有了一丝力气,都艰难地坐了起来,准备和敌人拼死一搏。此时,罗显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喃喃地说:“那不是老张吗?”大家一看,还真是自己的战友,他回来给大家送粮食了。刚才的枪声,应该是老张看到营地没有动静,怕有敌人埋伏才开枪试探的。

罗显城喜极而泣,高兴地对伤员说:“赵军长派人送给养来了!”声音虽然微弱,但大家都听到了,纷纷高兴地“呼喊”起来。罗显城似乎也有了力气,猛地站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老张,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抗联之苦,是难以想象的。罗显城熬了过来,但还有更多的战士,活活冻死、饿死、病死在了深山之中,他们是真英雄,一定要记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