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湖南的农村,爷爷生了两个儿子,父亲是老二,比伯父小了五六岁。在那年代的农村,家里两个儿子的很多,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却较少。一直以来,父亲兄弟俩关系很好,毕竟需要抱团取暖,这样才不至于被别人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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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伯父慢慢长大,也都按部就班地结婚成家。按照农村的习惯,结婚后就得分家,伯父先成家,自然就先自立门户。其实分家也简单,就是把三控祖屋分一控给他,自己搞个炉灶分开做饭吃而已。

等到我父亲成家后,因为父亲是最小的,爷爷奶奶也就无所谓再分家了,继续跟着父母住在一起。

后来母亲生下大哥,爷爷奶奶还能帮着拉扯一下孩子。到我出生时,爷爷已经过世,奶奶虽然还健在,却也有点行动不便,谈不上什么拉扯我,顶多就是在父母出工的时候把我放在家里,有个老人能“看”着也放心点。

那些年里,因为爷爷奶奶一直跟着我父亲过日子,伯父并没有给什么供应赡养。当时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能动,多少也能帮着做点事不是完全吃白饭,再让分开的大儿子供应也不好,他家的负担也不轻呢。

一转眼,等我们都长大了,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伯父家两个孩子,大的是堂姐,小的是堂哥,我们家兄弟姐妹三个,我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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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不在了,但父亲两兄弟两个家庭将近十口人,还是继续住在爷爷留下来的三控木板房里,自然就显得拥挤不堪。再加上大哥慢慢长大到了该谈对象的时候了,父亲就想着要建新房子。

这里需要交待一下当时我们两家的情况,伯父属于比较本份的那种人,从小到大都是种田地过日子,从来没有搞过其它副业,家里的条件在村里算是比较差的那种。

而我父亲从小就头脑比较灵活,还在搞集体的时候就在大队当领导,后来下放了又做点小生意,加上母亲也能干,这些年来一直过得比较好,至少手里经常还能看得见几个钱。

时间到了91年,哥哥20岁那年,堂哥应该是25岁,但还是单在那里。原因很简单,伯父家实在太窘迫,谁家姑娘要是肯嫁过来,就连新房都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父亲就和伯父商量,要不我们就把三控老屋拆了重建一下吧。

三控老屋里,中间的是堂屋,堂屋后面有个厢房,以前爷爷奶奶就住在厢房里,老人家去世后,也就成了我二姐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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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两兄弟,父亲就曾在属于我们那控的房间里搞了个阁楼,上面开了个铺,晚上搭个梯子爬上去睡觉,白天把梯子拿掉,外人也看不出来。

因为伯父家也挤,再加上我二姐住了原本爷爷奶奶的厢房,作为弥补,就让堂哥也在我们的阁楼里开了个铺,三兄弟住在一起。

父亲想修建新房子的提议,并没有得到伯父的响应,其实也怪不得伯父不响应,主要就是手里没钱,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但在我父母眼里,大儿子一天天长大,如果继续是三兄弟挤在阁楼上,那就真的找不到老婆,到时候的下场或许就和堂哥一样了。

于是,父亲就好多次找伯父商量建房子的事,还给他出了一些主意。如果手里实在没钱,你们父子俩可以自己动手烧红砖,需要用的木料也去自留山砍,顶多花几个匠人师傅的钱。

91年的时候,我们当地建房子还流行帮工,也就是乡亲们主动来你家帮工,东家只要招待一下茶饭,就连匠人师傅也有这个做法。

在父亲的劝解下,伯父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同意一起把旧屋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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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进行的很顺利,挑了个黄道吉日,请了一些乡亲帮手,一天就把三间老屋拆掉了,能用得上的木料堆在一起,用不上的就当柴火。

很多人或许有点疑惑,拆旧房子还要选日子?在我们当地,拆那种老祖宗传下来的有点年岁的老屋,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甚至不亚于新房奠基。

旧屋是拆掉了,我们两家都在旁边的空坪里搭了窝棚,几乎就是男的一个女的一个的样子,反正就要建新房子了,暂时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拆掉了旧屋,怎么建新房?我父亲是有个打算的,那就是堂屋一人一半,每家都有一控半的地基,左右也还都有一个空坪,应该也有一控多的样子。

这样一来,两家都能建三控新屋。当时农村的房子也有了一些变化,流行“双房间”,也就是一控屋隔断成两间房。

按照这个规模建好了,两家的住房问题也就暂时解决了,至少在我们这一代长大前,可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卧室了。

正在我们这群“孩子”在憧憬将来新房的喜悦时,父亲和伯父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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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父亲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伯父,希望就按这个法子做。可伯父不同意了,说堂屋虽然是公正的,但你那头的空坪大一点,你就应该把堂屋的地基全给我作为补偿。

如果是这样的分配,伯父就能建三控正屋,外加一个“偏檐”当杂屋,养猪养鸡放农具,甚至还可以当厕所。

我父亲自然不会同意这样的决定,有理有据地说,祖辈下来那堂屋就是两兄弟的,怎么能你一个人全占?全给了你,你是好建房子了,那我家不就要少半控地基,好好的四扇三控就只能三扇两控了,两个儿子还住不下呢。

伯父虽然是个老实人,却又是那种认死理的人,不管父亲怎么解释,他认定了的这事就咬定不松了。还说反正我家的红砖还刚进窑,还要上山砍树,再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动工。

意思就是说,你急我不急,我拖得起。

而我家的建材都是买好了的,钢筋水泥和红砖已经拖到了门口,其它东西还好收管,就是水泥不好保管啊,如果哪天下雨没盖好,那不就全报废了?

那年代,钢筋水泥都是很紧俏的建材,甚至还要找点关系才能买到,父亲当然不能继续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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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几个村上的长辈,也都无法说通伯父改变主意。

我记得,那段时间里,父亲连续几天都在拆掉了的屋场里转,手里拿着丈篙,和大哥左一遍右一遍地量着,每量一次最后都是摇头叹气。

没有办法,父亲最后找了伯父一次,说只能按照最初的方案走了,堂屋的地基还是两兄弟对半开,你那头的地坪窄了三尺,我给你一吨水泥做补偿。这是最后的方案,你同意就收下水泥,你要不同意,我也只能找人放样了。

伯父还是没有松口,甚至还说你的水泥也是花钱买的,我虽然穷点,却也不图那几个钱,还是占了地基好听点。

父亲原本就窝了一肚子气,伯父的这番话虽然让他更加不满,却也顾忌着是自己的亲大哥而没有作声,两兄弟就那么不欢而散。

事情的进展就那么不出意料,第二天,父亲请了匠人师傅来“放样”,伯父不出意料地前来阻拦,忍无可忍之下,父亲和伯父就在屋场里扭打起来,要不是帮忙的匠人师傅扯开,还真说不准如何收才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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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说一句,虽然两兄弟扭打了一阵,却都没有下什么重手,无非就是两人全身都沾满了泥浆,弄得非常狼狈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两兄弟因为屋场地基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新房子的事肯定就建不成了。

可我家的水泥还在坪里放着呢,拖下去也是很大一笔钱。

于是,等了那么半个月,父亲的火气也小了点,再加上母亲和大哥也做思想工作,父亲也转过了弯,干脆就不要那个老屋场,把新房子建去了路旁的一丘田里。

这样一来,原本的老屋场就空置在那里。

等一个多月后伯父的红砖建材都回了家,他想要建房子时,也不好意思来讨要属于我家的那份地基,有样学样,也在外面的水田了建了房子。

这样一来,我们两家的那个老屋场,就那么一直空在那里,唯一的收获就是,父亲和伯父几十年和睦兄弟,一夜之间就成了刀剑之仇,彼此不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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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五年之后,我大哥结婚了,30岁的堂哥也红鸾星动,伯父和父亲两兄弟才“通亲”恢复搭话。

但即使如此,两兄弟的和睦再也回不到曾经的亲密无间。除了彼此家里有什么大事才会走动一下之外,平常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来往的。

慢慢地,我们和堂哥这一代都到了中年,父亲和伯父更是到了垂暮之年,人老了也就更念旧一些,更主要是同胞兄弟的缘故吧,近几年来,他们老兄弟的关系又不知不觉地热络起来。我们这些晚辈偶尔会笑话一下他们,当年为什么就那么想不通?

伯父有点耳背,父亲除了气力不怎么好之外,听力倒是很不错,听得我们这些晚辈的调侃,两兄弟却不约而同地嘀咕起来:要不是当年闹那么一场,说不准我们两家现在还困在老屋场里,哪有现在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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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春节回家,再回去看看那个老屋场时,硕大的一个空坪,已经长满了蒿草,不知道怎么就长出来一些向日葵和洋姜,遗留下来的枯萎苗秆,几乎有一层楼那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