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任你看,麦茬地里那是一架飞机吗?”

1985年12月19日下午两点多,黑龙江甘南县一个国营农场中,副场长刘国忆指着场部东北方向的麦地,对甘南县农场管理局办公室主任黄敏说道。

黄敏顺着刘国忆手指的方向一看,也吃了一惊,两人赶忙叫上几个农场的工人,又请来了几名当地的民警,一起前往麦地查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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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一看,这确实是一架飞机,从飞机上喷涂的标识来看,应该是一架苏联的客机,里面还有机组人员和乘客。

就在几人打量飞机的时候,从驾驶舱里下来了一个大胡子,试图和现场的人交流。

但是因为语言不通,他连说带比划了半天,在场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黄敏和刘国忆见状不敢耽搁,留下民警和农场的工人在现场守候,他们两人赶紧去了齐齐哈尔市公安局汇报。

听了两人的讲述,齐齐哈尔公安局立即向上级报告,黑龙江省外事部门也很快得到消息,他们和公安局一起组成了一个工作组赶赴农场。

来了精通俄语的翻译,大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劫机事件,策划人就是那个大胡子。

他为什么要劫持苏联的民航客机来中国呢?

一 、工作不顺心萌生出逃想法

大胡子全名阿利穆拉多夫·沙米利·哈吉·奥格雷,是这架苏联客机的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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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穆拉多夫出生在苏联加盟国阿塞拜疆的巴库市,他从小聪明好学,之后顺利考入大学,并进入苏联民航局,在苏联的雅库特自治共和国当了一名飞行员。

有了这份令人羡慕的工作,阿利穆拉多夫也很快在雅库特的雅库茨克市安了家,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

然而阿利穆拉多夫的工作也不是事事如意的,据他自己所说,因为自己不肯逢迎讨好领导,让他在工作中遭遇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个性耿直的他既不肯向领导低头,也不甘心遭受这样的待遇,为了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他和领导有过多次争执。

这些争吵也让领导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为了报复阿利穆拉多夫,领导声称阿利穆拉多夫的精神有问题,曾5次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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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诬赖,阿利穆拉多夫的处理办法是写上告信。

从1980年开始,他就开始通过写上告信的方式,向上级领导部门和苏共中央上告。

但是一封封信寄出之后,阿利穆拉多夫不但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还因此被打击报复,失掉了原本待遇丰厚的飞行员职位。

这让他对苏联的政治产生了怀疑,萌生了离开苏联的想法。

因为那些年美国对苏联的和平演变政策,阿利穆拉多夫的第一选择,也是他心中所谓的“自由民主”的象征——美国。

他先是试图进入美国驻苏联大使馆,想要以“避难”的方式获取美国大使馆的帮助,但遭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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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又想通过各种方式申请出国,但直到1985年5月恢复工作,他都没有成功。

工作是恢复了,但是阿利穆拉多夫与领导的矛盾仍然存在,而且他被转岗时期的经济损失也没有被补偿,所以阿利穆拉多夫想要离开苏联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过。

而在他想方设法逃离时,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谁知妻子不但不支持他,反而和他离婚。

恢复工作后,阿利穆拉多夫彻底没有了牵挂,就萌生了利用工作的便利,劫机出逃的想法。

他劫机出逃的最理想的目的地自然是美国,但是因为距离的关系,阿利穆拉多夫也知道这个完全不可能实现,于是就将出逃的地方改为了距离较近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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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和苏联原本有一段非常亲密的“蜜月期”,但是后来因为双方在意识形态上的分歧,两国的关系跌到冰点,这也是阿利穆拉多夫选择中国的原因之一。

为了实施劫机计划,已经恢复飞行员身份的阿利穆拉多夫购买了两把折叠刀,之前和领导对着干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态度的变化,让领导以为阿利穆拉多夫已经服软,于是放下戒心,放心地让他担任民航班机的副驾驶员,这也给阿利穆拉多夫的劫机计划提供了便利条件。

1985年10月,在执行一次飞行任务时,阿利穆拉多夫把两把折叠刀带进了驾驶舱,准备实施劫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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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因为航班临时调整,变成夜间航班,考虑到自己不熟悉地形,怕夜间降落不安全,阿利穆拉多夫放弃了这次劫机计划。

二 、我要到中国去

12月19日,阿利穆拉多夫又等到了一次机会。

当天他作为副驾驶员,驾驶着一架安-24飞机执行从雅库茨克飞往伊尔库茨克的飞行任务时,再次将折叠刀带进了驾驶舱。

驾驶舱的工作人员除正、副机长之外,还有一名领航员和一名机械师,如果想要劫机,必须要将其中两人支出驾驶舱。

飞机顺利起飞没多久,领航员去上厕所,阿利穆拉多夫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先是借口客舱有机械故障,将机械师支出了驾驶舱,反手就锁上驾驶舱门,又打开了飞机的自动驾驶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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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连串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机长的警惕,机长一边大声质问阿利穆拉多夫想干什么,一边打开了警报信号。

阿利穆拉多夫二话不说,立即持刀威胁机长关闭警报信号,并要求机长改变航向,越过额尔古纳河进入中国领空,降落在黑龙江甘南县的长吉岗农场内。

阿利穆拉多夫劫持的客机中,除了机组人员,还有38名乘客,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劫机和迫降之后,惊魂未定的他们就看到了前来查看的农场工作人员和民警。

由于语言不通再加上恐惧心理,机上的乘客虽然又冷又饿,但都拒绝下机,只有阿利穆拉多夫本人走出机舱,尝试和留守的警察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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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双方语言不通,说了半天谁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当天晚上8点,黑龙江外事部门的人员赶到现场,才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一国人员劫机逃到另一国,处理不好就是政治事件,工作组在赶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初步认识,所以到了现场之后,他们先根据相关法律,将阿利穆拉多夫隔离起来,并进行拍照取证。

同时,工作组还指示农场开来两辆拖拉机挡住飞机,防止飞机擅自起飞,又两次给机上的乘客和机组人员送去吃的、喝的和大衣。

虽然中方一再劝说机上人员下来取暖,但是因为两国之间的关系,机上人员顾虑太多,一直坚持不肯接受中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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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中国29个小时后,苏联驻中国外交人员赶到现场,机上人员才放心走下飞机,被接到哈尔滨市接受了中方的宴请。

宴会上,机长阿·维亚切斯拉夫·谢尔盖维奇代表机上所有人员向中方表示感谢,苏联驻华大使馆也对中方在这次事件中的处理表示赞赏。

宴会过后,中苏双方签署备忘录之后,机上除劫机者之外的所有人员,也在中方的协助下,登上苏联派来的一架图134客机返回苏联。

那架被劫持的客机在1986年1月,也在农场就地起飞,被苏联的接收小组开回苏联。

在这次事件的处理中,中方反应迅速,处理得当,得到了苏联的肯定和赞赏,不但化解了两国可能因此产生的紧张状态,还给了两国关系解冻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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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中苏两国多年的冷淡关系宣告结束,两国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友好关系。

三 、被判刑却感激中国

中苏之间能恢复友好关系,除了因为劫机事件给了一个契机,使得两国领导人重启电话联系之外,还跟中方在此次事件中的友好表现有关。

当中方外事人员来到农场停机现场后,第一时间为机上人员送上食、水和大衣,并准备好了转运车辆和住所,劝说机上人员转移。

考虑到机上人员的饮食习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中方又紧急调拨面包、牛奶、奶酪和肉罐头等送上了飞机。

虽然机上人员坚持不肯下机,但中方人员周到的照顾,让他们感受到了中方的诚意,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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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联外事人员赶到之后,有了来自苏联政府的指示,机上人员才肯下飞机来到齐齐哈尔湖滨宾馆。

为了接待这些人员,宾馆特意腾出两层楼的客房,又准备了热水和特气腾腾的饭菜。

得知苏联将会派一架图-134客机来哈尔滨机场接机上人员返回时,中方又动用了两架直升机,将机上人员快速转运到哈尔滨。

图-134起飞之前,中方还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这让机上的乘客、机务人员都非常感动,临走时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状态,和中方人员依依惜别。

中方在友好对待机上人员的同时,也向苏联提出,阿利穆拉多夫虽然是苏联人,但是他劫机降落在中国,属于在中国境内犯罪,所以劫机一案应该由中国法院管辖、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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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站在苏联的立场来看,阿利穆拉多夫劫持飞机降落在他国的行为,等同于叛国。

如果不能让阿利穆拉多夫回国接受审判,等同于告诉其国内民众:阿利穆拉多夫的劫机行为已经成功。

这也会变相激励其他潜在的有劫机外逃想法的人,让类似劫机飞往中国的事件越来越多。

这当然也是中方不想看到的,所以在提出让阿利穆拉多夫在中国接受审判的同时,中方也向苏联表示,一旦阿利穆拉多夫在中国服完刑期,就会被遣送回苏联,届时苏联如何处理,中方不会干涉。

因为中国之前的友好表现,苏联也愿意与中方进行协调,双方进行了50多次谈判之后,苏联也做了让步,同意把阿利穆拉多夫交给中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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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3月4日,哈尔滨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该案进行公审,依据我国法律,以“劫持飞机”罪,判处阿利穆拉多夫8年有期徒刑。

在法庭上,阿利穆拉多夫虽然激情澎湃地再次抨击了他遇到的各种政治黑暗,但是对中国的判决却欣然接受。

苏联的外事人员也旁听了审判全过程,事后苏联对中国法院的判决也没有异议。

法庭宣判之后,阿利穆拉多夫被转移到哈尔滨市监狱服刑,8年的刑期,他实际服刑只有6年。

实际上他呆在监狱的时间只有2年,后来被特聘为老师教授俄语,虽然仍处于监控之中,但生活却非常自由。

1991年底,表现良好的阿利穆拉多夫提前恢复自由之身,随时可以返回自己的国家,不过那时的苏联已经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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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作为出生在阿塞拜疆的苏联人,阿利穆拉多夫选择回到阿塞拜疆,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移民到俄罗斯,又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因为在中国生活的6年,阿利穆拉多夫也学会了中文,离开中国之后,他又凭借精通中文的长处,做起了中俄贸易,还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虽然中国让他过了6年失去自由的生活,但离开之前,阿利穆拉多夫却由衷地感谢中国。

如果当时中方没有坚持让他在中国接受审判,而是让他在当时就被引渡回去,也许他的生命从那时就终止了。

但是阿利穆拉多夫的这次劫机事件,也给中苏双方关系解冻提供了一个契机,所以对他的庇护,既是基于中国法律做出的正确决定,也体现了中国的博大胸怀。

阿利穆拉多夫后来移民俄罗斯,晚年他接受采访时,还念念不忘在中国生活的那6年,再次感谢中国给了他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