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多年未见的旧时朋友千里迢迢赶来南京与我小聚。
鉴于他第一次来南京，于是我写给他的《南京游玩指南手册》中，「新街口」这三个烫金的大字儿赫然在列，到底是南京的宇宙中心，总归是要去一趟的吧。
车子驶向新街口，我们一路天南海北地聊天叙旧，谈着近来的奇闻轶事，说着经年的岁月变迁。忽而，他敲了敲车窗问道：“这里是南京的市中心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正好看见古籍书店赤红色的招牌，心想这不是太平南路吗，确实是市中心呀，所以一句“当然”脱口而出。
而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真好啊，即便是在最繁华的商圈，也能窥见这座城市旧时的模样。只有拥有历史底蕴的城市，才会有这种古典的、充满故事感的‘过时美学’。”
那一瞬，我有些恍然。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不再“念旧”了？好像我们都在急匆匆地追逐着更光鲜更前卫的新潮流，却忘了为那些稍显“过时”的旧城图景而驻足。
南京，原本就是一座念旧的城市啊。
思及此处，我决定提笔，向大家分享隐匿在南京这座老城中的“过时”美学。
|01
“过时”的旧风景
诚然，南京不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她已然在时光的长河中悄然成长了千百年，如同中国所有的古都城市一样，自带历史留下的厚重底色。
或许现在的年轻人们不再热爱探访名胜古迹，总觉得这种无趣的观光实在“过时”，可只要你真的沉下心来漫步在这座金陵城中，便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爱上它。
因为啊，只有这样“过时”的风景，才能让你亲自趟过历史的洪流，恍然如入过往之境。
就似，当你登上南京的古城墙，手掌抚上那些沉默的墙砖，忽然被指尖传来的触感所惊，细细看去竟发现，这石砖上镌着来自数百年前的文字，一笔一划，都是过去的故事。
又像，某个烟雨蒙蒙的春日，你正路过早樱纷纷然的鸡鸣寺，听见远处佛塔楼台传来的梵音钟呗，是不是也会想起杜牧那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再如，一场雪落下来，秦淮河上泛舟去，看那大雪风飞下的红墙黛瓦，如此水墨氤氲般的古老图景，任谁都要由衷地叹一句“梦回金陵”。
岁月悠悠，拭去六朝金粉风流，那些关于杨柳堆烟、台城荒草的遗恨，也已然湮灭为一段段如梦往事，终究化作这些的古迹名胜，为后人代代观瞻。
|02
“过时”的老街巷
除了古迹风光之外，那些隐匿在城市中的老街巷，也同样承载着这座金陵城的念旧情节。
就拿开头提到的太平南路来说吧。
它北接总统府，南通夫子庙，穿过淮海路就是宇宙中心新街口，这样的太平南路或许本该是自带市中心的时髦风尚的，而它却将前卫潮流的商业气甩脱，唯余一种古典派的罗曼蒂克，年复一年坐看岁月变迁。
喏，太平南路北头的宝庆银楼，矗立于此已超200年，风雨不动安如山。
再看南端，一座中华书局，一座圣保罗堂，见证了多少年的民国往事。
（多说一句，圣保罗堂于1923年落成，是南京第一座正式的基督教礼拜堂，也是电影《金陵十三钗》故事原型发生的所在地。）
而这座建于1936年的银行，也在这里驻守了几乎一个世纪，钟楼至今仍在运行，经年的路牌已然斑驳在南京人的日常里，等你驻足观望时，便悠悠向你讲起那段过去的云烟……
|03
“过时”的旧行当
在这座城市的老街巷之中，还有些“过时”的旧行当值得一提。
理发店、裁缝铺、修锁匠、修鞋匠……曾经的街头巷尾总归少不了这些手艺铺子的影子，而如今时代日新月异，这些老行当也好像随着那些“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一起一去不复返了似的，实在是难觅踪迹。
但在那些摩天大厦背后的陈年小巷里，在那些烟火袅娜的老菜场中，还有一群人用着这种“过时”的谋生方式，默默诠释着生活的真谛。
这儿是老门西，这里有繁复而深沉的巷落，以及鳞次栉比的老民居迷阵，那些过去的旧行当，就藏在其中。
比如小兵理发店。
几平米的空间内自带怀旧复古滤镜，角落里堆放着圆圆的老式热烫机，只需一眼就能把思绪拉回陪妈妈烫头发的小时候。
那会儿哪懂什么离子烫锡纸烫，只知道那圆罩子仿佛有魔法，且看着它发光发热，然后徐徐冒烟，等它“关灯熄火”之后，妈妈的头发就会卷成一圈一圈。
像这样的老式理发店，来的客人都是邻里街坊。只听老式推子嗡嗡响上几个来回，花剪子闪着银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套洗剪吹行云流水，谁来都只要8块钱。
相比之下，裁缝店里显得冷清了些。
裁缝靠一台缝纫机，衣服、沙发套、枕巾……什么都能做，手工精致灵动但比不上机器的效率，那就顺带着洗衣。
只是客人终究是少了，缝纫机也渐渐染上了锈迹，不知那“咯哒咯哒”踩踏板的声音，会不会就此消失在漫长的时光里呢？
写到这里不禁再次感叹，南京实在是爱念旧的，那些“过时”之美，用经年的烟火气，为人间涂上生动鲜活的颜色，无比令人着迷。
只是啊，这座城市并不只会沉湎于过去的辉煌。
新世界的风吹来，古老的湖水涌起新潮，沉默的山脉哗然喟叹，南京城市更新的速度阔步向前。
于是大厦楼宇拔地而起，于是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南京城古老的脉搏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她永远如此鲜活，如此雀跃，一如过去的千千万万年……
作者 ：槿川 | 图片：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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