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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843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姚姚,41岁,安徽六安人,是一个有着23年驾龄的卡车女司机。

每次经过大风垭口加水站时,看到对面山上的提示,我的心情就会无比沉重。这短短27公里的下坡路,已造成过1000多辆车失控,300多辆车烧毁......

这是昆磨“第一死亡公路”,身上有千斤重担的我,每次经过这里都不得不万般小心。

为了养家糊口,常年开着22米长的大卡车,跟着丈夫“浪迹天涯”。听起来浪漫无比,实际上又苦有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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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途中中甜蜜的小插曲)

我是1981年出生的,父母是以种水稻为生,自给自足。在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庭人口众多,生活并不富裕。

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我17岁读完初中就辍学了,18岁去了上海打工。

那年是1997年,我在上海一家相机零部件制造工厂做胶卷,每个月拿200元的工资。除去自己的日常开支,基本没剩多少给父母。

一想到父母日渐老去,我很心疼,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

家乡很多人开货车谋生,比流水线工资高得多。工作一年后,我靠省吃俭用存到一笔钱,专门去学车并在2000年拿到B2驾驶证,想着多个技能也好多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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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卡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

第二年,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当时他正用自己的小货车跑散单。我也学着去跑5吨的货车,女人当司机不容易,他见我能坚持,也能吃苦,就经常关照我。

他家境不富裕,父亲又早逝,但为人老实勤快,而且特别能干。重点是,他对我很好,又肯照顾我,我很快就被感动了。

慢慢地,我们变得越来越熟,互相有了感情,很快走在了一起。到了2004年,我们领证结婚了。

婚后女儿和儿子相继出生,但是没几年,婆婆就走了,我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少了一个人打拼,家里的经济骤然变得紧张。夫妻聚少离多不说,还每天都为他捏把汗,时刻担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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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辆22米长、17.5吨重的大卡车

等到孩子上学后,我和丈夫商量,把家里的房子拿去做抵押,跟银行贷款20多万,买一辆22米长、17.5吨重的大卡车,跑夫妻车。丈夫起初不忍,但迫于生计,只好同意了。

一开始我学的是B2,满6年后自动增到了A2。2009年,正式开始跑大卡车,从此与他朝夕相处。我很开心,觉得自己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本以为儿女们会怨我,没想到都很懂事,非常体谅我。父母也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帮忙照顾孩子的同时,也日日为我们祈祷。

我们的单主要来源于网络平台,那里的货品五花八门,装卸点散布在全国各地,甚至还有送往缅甸和越南的。

我试过从广东载着一车菠萝去广西,再把大量蔬菜从桂林送到昆明,还试过送钢材去越南,也开过瑞丽保山段怒江坝40公里的长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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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驾驶室用电饭煲煮食犒劳自己)

每次送货都有规定的时间,所以我一般都奔驰在高速公路上。除了吃饭、加油、加水和上卫生间,都不敢让车子停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基本开车前就会备足方便面,坚持到服务区吃。如果提早完成订单,也会就近买点新鲜肉菜,放到随身带着的电饭煲里煮熟吃。

日子越是艰难,人就更要学会容易满足。虽然吃得简单了点,但是迎着风,看着四处的美景,就当作自己是在野餐了。

遇到路途远的,往往还没到服务区,泡面就已经吃完了,我就拿运费鼓励自己。当成功收到转账时,饥饿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尤其是遇到那些喜欢给现金的老板,钱拿到手上沉甸甸的满足感,感觉自己走路都能飘起来。这就是辛苦劳动得到的回报,特别让人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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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拿到辛苦赚来的现金运费)

没接到货单的空档,就在服务区打发下时间。春秋还好,夏天就不行,因为卡车里没有空调,热得像火炉。

白天只能不顾形象地躺在休息区的地板上凉快,额头还得放条凉毛巾。

跑夫妻车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鼓励,把对彼此的爱,化成前进的动力。

我把驾驶室当作是我和丈夫的第二个家,小小的6平米,却被装饰成了温馨的卧房,旁边还摆放了两盆漂亮的鲜花,看着有点温馨。生活无论在哪里,都需要仪式感,因为可以带来幸福感。

家不在乎大小,也不在乎在哪,只要身边最重要的人时刻陪伴着,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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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丈夫常年住在驾驶室)

只不过,它也有缺陷。由于空间小,洗漱只能在服务区解决,来不及的话,可能脸都不洗。洗澡的话,更要忍到送完货才行。

常年行走在路上,其他都可以忍,最怕的是生病。有次我感冒发烧,特别难受,想买点药,但当时在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药店,只能等到小镇才能买得到。

偏偏这时,丈夫扛不住了,我不得已硬着头皮爬起来,手握方向盘,继续向前奔驰。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小镇,可谁知路特别窄,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把22米长的卡车开进去。我既郁闷又无可奈何,收货方还在不断催促着,只好咬紧牙关靠意志力坚持着。

谁叫我是女汉子呢!除了能扛住病,还练就了一身“绝技武功”,可以在大卡车上“飞檐走壁”地盖雨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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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盖雨布锁边的我)

别看我生活中不拘小节,盖雨布可是一丝不苟,每次至少都得花三个小时,把每一道锁边都弄得妥妥的。我的字典里,绝不允许出错,因为关乎生命和金钱。

要知道,我们的车只有几十万元,但车里的货物却价值百万。一旦有暴雨来袭,如果没有做好防范,淋湿弄坏这些宝贵的货物,真的是赔不起。

生活有苦也有甜。经过我和丈夫多年的努力,积蓄越来越多了,家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2018年9月,我开通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把出单跑车的经历,无论酸甜苦辣,像心情日记一样,以短视频的方式记录了下来。准备等以后老了,跑不动了,翻出来回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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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蔬菜到批发市场)

谁能想到,竟吸引了上百万网友关注,突然有种一夜爆红的感觉。网友里有很多跟我一样为了生活跑货车的女卡车司机。每次看到评论里的鼓励、祝福和支持,我就会特别感动。

谁的人生不是负重前行?有时别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我充满力量和希望。

后来,丈夫主动请缨做我的摄影师,还说要把我开车时的风姿拍得美美的。其实不管我长得美不美,从他眼神里已经知道,我就是他心中最美的妻子。

跑车遇上困难时,我总会想起那些甜蜜的小插曲,瞬间又干劲十足了。

短视频火了以后,发现找我们下单送货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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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启程出发)

临近过年时,我专门把父母接到上海去玩,陪他们好好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

人到中年,不就是图老人孩子健健康康,有吃有喝吗?这是每个成年人肩上的责任,也是无法逃避的义务。

虽然有时候,自己连吃上碗温热的饭菜都是奢望,但是再苦再累,我也会继续坚持下去。

有次临近过年时,儿子得知我会回老家陪他们,一大早就跑出来在路上等着。

等我到家附近后,看见路边的小伙子,竟有些恍惚,因为儿子又长高了。刚开始跑车时,他还是一个动不动就会哭鼻子的小朋友,如今已经和我一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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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丈夫相濡以沫)

这些年,对孩子有亏欠,却也收获了他们成长的感动。我的一双儿女,从来没有埋怨过,反而变得更独立更坚强,在没有父母守候的日子里,独自茁壮成长。

跟家人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每次都会让我浑身充满能量,过完年就投入到了下一程奔驰中。

可是意外却发生了,因为我们遇见偷油贼了。那天晚上,由于天气原因,我们被迫等在了一处空旷地。结果休息时,一帮小偷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偷油。

我和丈夫忍无可忍下了车,可对方手持利器,我们赤手空拳根本不敢硬来,只好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好在货物捆得死死的,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损失。

当时真是恨极了,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人!问题是,等报完警,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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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用冷水洗头)

哑巴亏何止这些,有时还会遇到货送到了,却不结算尾款运费的,想想都心塞。

还好孩子们不断给予我鼓励,让我有了坚持又坚持的勇气。一到周末,孩子们放假,我就会抽空和他们视频。他们每次都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学校里的见闻。

看着他们纯真又开朗的笑脸,我很欣慰,却也忍不住眼圈泛红,他们马上能感知到我的情绪变化,总是笑着说:“妈妈最了不起了,能开22米长的大卡车,同学们都羡慕死了。”

我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为他们的懂事感到骄傲。很欣慰,女儿高考那天,我送完最后一批货,赶到了她身边,让她的高中生涯也能少一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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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回到家的我)

2020年受疫情影响,我们的订单少了许多。很多同行都陆续转行了,但是我们的车贷还没还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守着饭碗。

虽然钱越来越难挣,但是疫情严重时,我还是毫不犹豫捐了2000元。只想尽一点微薄之力,与大家一起努力抗疫。

在这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停止过跑车,还多次驶过昆磨高速的大风垭口。

那是一段被称之为“死亡高速”的路段,全程仅27公里的下坡路,却已有1000多辆车在此失控,300多辆车被烧毁。但为了生计,也不得不一次次小心驶过。

疫情时间,订单量明显下降,我试过两个月不出车,闷在家里都快要发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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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新车踏上西藏之旅)

不管怎么样,通过跑车,我学会了乐观。人生就像过隧道,只要方向是对的,努力穿过黑暗,前方就是一片光明。所以,我很快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经过11年的努力坚持,终于在去年12月,买上国产最高配置的大卡车。

提车那一天,特别高兴,自己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往后的夏天,可以待在驾驶室里吹空调了,想想都开心。

买了新车后,很顺利拿到了去西藏的订单,运费很可观。说来也巧,跑了这么多年,竟没有接过去西藏的订单,一开始还挺犹豫,怕高原反应吃不消。后来决定试一试,也算是一种挑战。

但我没想到路这么难走,有些地方坡顶与坡底的海拔落差高达1100米,坡长弯多,有些隧道也特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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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开车的我)

路越危险,人越要细心。我再三反复检查制动,给车子加足水,在行驶过程中,低速低档,专心致志。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因为高原反应特别厉害,感觉一直在拿命搏,我只好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到了唐古拉山时,那里的高海拔有5231米,积雪路滑,地势更为恶劣。此时,丈夫的高原反应比我还严重,我只好强忍着替下他,让他先去吸氧休息。

他不肯,一直死撑着,非要坐在副驾驶盯着我,说不放心。我听了既心疼又生气,可转念一想,他是因为紧张我,心里一暖,看了一眼窗外玉树白雪的美景,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又恢复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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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氧气、喝葡萄糖)

后来到了五道梁,我更紧张了,想起一句话:“一入五道梁,生死两茫茫!”我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驶过。顺利冲过时,我再也扛不住了,把方向盘放心地交给了丈夫。

我们在西藏一共跑了9000公里,离开时,还特意穿上藏服,美美地给自己留了个纪念。

西藏之行,经历了九死一生,每一步都是惊险。但我收获很多,见到了布达拉宫举世闻名的美景,还看到了雪山高原。

更重要的是,成功挑战了自己的极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后来多次接单此路线,收入也比以往任何路线都要高。

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姐大”,不惧风雨,不畏路险,勇敢地和自己的男人并肩作战。吃尽他吃过的苦,受尽他受过的累,两颗心也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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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藏服的我)

苦尽甘来的味道,我也在一点一点品尝。今年7月份,河南一家驾校正式邀请我做大货车的教练,也算多了一份稳定收入。

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彻底改行,相反,我主要的工作依然是跑卡车。

我的家人,因为我和丈夫的付出,生活条件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也彻底脱贫了。

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开着房车载着他们,把曾经走过的每一段路再好好走一遍。

到了那时,我是一名旅客,而不再是一名过客。我可以跟父母嬉笑,与孩子打闹,和丈夫手牵手漫步。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生活就像在闯关,想要到达目的地,就必须经受各种磨难。但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我将继续勇往直前。

【口述:姚姚】

【编辑:赤小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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