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离开之后,在我继父眼里我就是一个拖油瓶,本身他就不喜欢我,我妈都离开了,他自然而然只会拿我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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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夏天,我被继父卖给了一个男人,他将我圈养在他的老宅里,和十几个女孩一起,学习如何讨好男人。

我努力顺从忍耐,只等着最后那天,将这里彻底毁掉。

2019 年夏天,我被继父亲手送进了「书德阳光学院」。

他笑着跟我说,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是我一生噩梦的开端。

我叫林语含,20 岁。

高中,我父亲去世,我随母亲改嫁,到了继父的家里。

南方的小镇,破旧的单元楼,总是闷热又潮湿。

而我在这个家,只有一张地铺,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睡,就是五年。

五年来,在继父口中,我就是一个废物。唯有做饭洗衣服时,才能彰显出一点作用。

街坊邻居还总是劝我,要我记继父的好。

直到一个清晨,继父粗暴地将我从发酸的被子里拉出来,推进了一辆面包车。

经过四个小时的颠簸后,我站在了「书德阳光学院」的广场上。

继父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将我的手交到院长手中后,对院长说的。

他说:「王院长,麻烦你,千万別让这女娃跑了。」

说罢,继父头也不回,转身径直离去了。

继父离去后,只剩下我,与五十多岁的王院长对视。

他两鬓泛白,身材瘦长,有一双混浊的瞳孔。

我知道,他是我如今唯一的希望。

我用力握紧了王院长的手,哀求地看向他。

「王院长,放我走好不好?我不是自己想来的啊!」

王院长却摇摇头,嗓音沙哑:林学员,管教你,是我的责任。

「何况,高三读了三年,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听罢,我整个人犹如脱力一般,身体垂下去,跪在王院长面前。

手,却攥成拳,青筋迸发。

「我没有问题啊!王院长!我每一年,都可以考上大学的啊!」

「第一年,我就考上了,结果,我继父让他女儿带着我的身份证去大学报道。」

「他说,明年,用她女儿的身份证,一定让我考上。」

「第二年,却又把我考出的成绩,卖给了他一个工友的女儿!」

「我绝食过,不去上学,只能被他毒打。我去学校大闹,全校的人都当我是疯子。」

「甚至,我闹过之后才知道,我今年的成绩,也被卖出去了。那个买家,成天堵在我家的门口,骂我是个没良心的畜生。」

我跪在地上,一边倔强地忍着眼泪,一边又恳求地抓住王院长的手。

我说:可是,一直以来,我只是想好好学习啊!

为什么,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这是为什么啊?

这一天,水泥广场上,阳光灼目,蝉鸣喧嚣。

王院长缓缓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语。

「林语含,你继父嘱咐过,你很会骗人。」

「别跟我耍花招。」

那一瞬间,我看到王院长的眼神,是戏谑。

是一种「即便他已经相信,但绝不会让我走」的戏谑。

我愣了愣,才明白,我的经历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于是,我咬了咬牙,站起身,用力抽出了手。

接着,转身,向门外跑去。

一步,两步,三步……

最终,在最接近大铁门的那一刻,我被从保安亭冲出的一个疤脸门卫,拦住了去路。

他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打得近乎飞了起来,直到摔在水泥地上,脸上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我是被搀扶着,驾到理疗室的。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栋只有四层楼的教学楼。

空旷的房间里,有一张简陋的床,和复杂的电子设备。

我被扶上了床,紧接着,眼睁睁看着王院长拿出两根带金属针头的电线,刺入了我双手的虎口。

再然后,又两根电线,插入了我的太阳穴。

「林学员,记住这种感觉,这是最重要的校规。」

我捕捉到了王院长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兴奋。

但来不及深思,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在我全身猛地迸发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疼,竟能疼到这种地步!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每一根头发,都传来电击的剧痛。

我完全分不清剧痛持续了多久,只觉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直到,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我被人搀扶着靠在桌前,王院长正拿着一块恶臭的抹布,在擦我的嘴。

我这才知道,刚刚,我已经口吐白沫了。

这是我来到「书德阳光书院」的第一天。

还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大脑,几乎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我只能撑着虚弱的身子,任由王院长牵着我,走进一间满是锈味的更衣室。

他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冷冰冰地说:「五分钟,换上院服。开始。」

说罢,王院长也没告诉我院服在哪儿,就将门关上了。

门上,有一面毛玻璃。

可以看到,王院长就在门外。

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五分钟之后,他是不是一定会准时打开门走进来?

如果,没换好,等待我的又是什么?

该死的院服,又在哪里???

我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这是这所学院,给我的第一次考试。

我疯了一样,挨个将更衣柜的柜门生猛地拽开。

里面,不是味道极重的鞋子,就是被遗弃的抹布。

终于,我发现在一个最角落的柜门里,摆着一套蓝白相间的院服。

我立即脱下衣服。

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扭过了头,看向身后的门。

王院长那双浑浊的眼,就在毛玻璃后面,紧紧盯着我。

那一瞬间,我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但还是抱着衣服,低着头换了一处死角,迅速将衣服都换好。

院服是长袖长裤。一穿上,整个身子汗淋淋的。

而我刚抹了一把汗,门就被推开了。

我看过去,目光下移,注意到王院长手里的东西后,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把电推子。

六月的南方,逼仄的更衣室内。

我面对步步逼近的王院长,尖叫着,再次反抗。

我双手乱打,打开王院长的手,又气喘吁吁地与他对视。

换来的,只是王院长的一个耳光。

脑袋里,一阵轰鸣。

只剩下满腔的不甘与畏惧,全部爆发出来。

我哭着大喊:「放过我吧!让我走好不好!不要,不要剪掉我的头发啊!!」

没有任何回应。

王院长,用一只手钳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手拿着电推子,一轮轮将我的头发剃光。

最后,王院长将我硬拽起来,把我推到一扇破碎的镜子前。

他的大手,握着我的头,和我一起凝视着镜子中,被剃成囚头的哭泣女孩。

「娃,百善孝为先。」

「今天,你从头开始。」

「明天,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这时,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真实的恐怖含义。

我被安排进的宿舍,是一间双人间。

虽然面积不小,但阴暗无比,散发着霉味。

入夜后,我第一次见到室友。

她叫宋清晴,梳着一头长发,脸很干净。

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她还能保持着颇有活力的精气神。

而我蜷缩在被子里,显得格外狼狈,只是沉默地望着宿舍的门。

结果,却听到宋清晴说:「乖,别想了。」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宋清晴凑过来,明亮的眼睛盯着我,「告诉我,你怎么进来的,我就告诉你,怎么逃出去。」

「逃出去」,

这三个字,对我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魔力。

我立即跟宋清晴说了我进来的事情。

宋清晴一脸的讶异与古怪:所以,你算得上是大学生喽?

我摇摇头,只是追问:「所以……怎么才能逃出去?」

「简单!听话,乖巧,会讨好男人,就能毕业,毕业,就能出去。」

啥?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清晴。

「相信我,我初中同学进来过的。」

宋清晴告诉我,在这里,不仅包管教,还包工作。

至于包工作,就是把学员训听话了。

然后,送给那些「老总」,睡觉。

我满肚子惊愕:你知道还被送进来了?

结果,宋清晴认真说:以前,我想唱歌,没有经过我妈的同意。

「所以,我妈把我送进来了。以后,没准能嫁个老总。」

我缓了一会,才重新抓到重点。

「所以,你有把握被选出去?」

「怎么会没把握?」

宋清晴的眼神多了丝古灵精怪。她像变戏法一样,竟从衣服中,掏出了一把刀。

一把,廉价的修眉刀。

「这个,我偷偷带进来的……不,不光可以修眉……」

说着,宋清晴忽然用那把刀,划破了自己的手。

然后,向我伸来手。

她轻轻地,将鲜血涂抹在我的嘴唇上。

「这样,就好看多了哦。」

……

这个深夜,我想了很多。

不知什么时候,我连喊了宋清晴几声。

等她传来无力的呻吟后,我开口说:带我跑吧,好吗?只要出去就行。

良久,才听到她呢喃般的回应。

「好呀。」

第二天,是我首次与书德阳光学院的学员们见面。

昨夜,宋清晴跟我说了学院里最重要的规矩。

「管住嘴巴。」

管住嘴巴的意思,是指除了王院长让谁发言外,任何人都不许交头接耳。

上课,下课,食堂,行走。

没有人可以未经允许发出声音。

整座学院,像是一座无比压抑的、死气沉沉的坟墓。

甚至,就连谁发出了怪声,也会遭致毒打。

如果有人倒霉,忍不住开始打嗝,基本就会被送去电疗。

电疗之外,是体罚。

我眼睁睁看到过,一个女学员,因为没能背诵女德的某一段话。

被疤脸保安,抱起,松手,摔在水泥地上。

来来回回,甩了半个小时,直至吐血。

宋清晴跟我说,她进来两个月,已经目睹三起跳楼自杀未遂的事故了。

索性,宋清晴实在是一个妙人。

她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却比学院所有人都懂得男人。

她能用一把小小的修眉刀,让我永远保持在最体面干净的状态。

她熟悉学院所有的规则,一步步呵护我,不让我蹚雷。

「等被选上,就是逃出去了。」

我们经常如此互相鼓励。

但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多么绝望的结局。

那天,王院长在早读时宣布,明天将会有一个女学员毕业。

我和宋清晴对视了一眼,都明白「毕业」意味着什么。

一整天,我们都很紧张。

直到下午时,王院长忽然将我和宋清晴单独叫回了宿舍。

学员们,则由疤脸保安看管。

宿舍内,我与宋清晴像是被驯化的小鹿,老老实实地站在床边。

王院长咳嗽了一声,率先道:「你们的表现,我是都看在眼里的。」

「毕业的话,谁想去?」

果然!

我内心更加激动了,手紧紧拽着校服。

忽然,听到宋清晴说:「林学员吧,我不急。」

我本想拒绝,但因为实在太想出去,只能向宋清晴投去感激的眼神。

「宋学员,其实你是知道毕业意味着什么的对吧?」王院长却没继续搭话,而是微笑说:「你也知道,凭你的表现,下一个就是你,对不对?」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宋清晴也意识到了,没有擅自搭话。

王院长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终,叹了一口气。

但我们都看到了,王院长虽然叹气,脸上,却是狰狞的笑。

「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你们别想着毕业了。」

「你们没交学费,而且,还是我掏的钱。」

一时间,我和宋清晴都愣住了,只见王院长伸出手指,指着我们。

「你,一万五。你,一万七。你们是卖给我的,明白吗?是我的。」

王院长的话冲入我耳中,我顿时眼前一黑。

脑海中,只剩下一种感觉。

那是,彻底的绝望。

待回过神来,正好迎上王院长野兽般的目光:「所以,那你先来?」

说罢,王院长立即抓住了我的手腕。

「走,跟我去办公室。」

我完全被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就那么呆呆地顺着他站了起来。

猛然间,我被拽住了。

是宋清晴。

她没看向我,而是直勾勾地盯向王院长。

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清澈。

清澈中,又带着一丝拙劣的妩媚。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不禁有些恍惚。

只听到宋清晴说:原来这样啊,王院长。

「那我反悔了,换我来吧。」

「我想要。」

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小时。

完全想不到,宋清晴,在经历什么。

直到半个小时后,有人开了宿舍的门。

宋清晴,像一条死狗般,被王院长骂骂咧咧地丢了进来。

她比第一天进来的我还要狼狈。

宋清晴就那么瘫在地上,抬起头,跟我说,她没屈服。

在王院长脱衣服的那一刻,她狠狠踢向了王院长的下腹。

虽然,迎来的是王院长的暴打。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一点点的体面与干净,头发被扯掉,眼睛被打肿,嘴角满是淤青。

血,血沾满了脸,沾满了衣服。

但她还是用最骄傲的表情,最骄傲的语气,跟我说。

「那个老畜生,想跟我睡,想得美啊他。」

我扶起宋清晴,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内心里,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以及,对自己的痛恨。

为什么,到这时候,哭的反而是我?

宋清晴,明明都还没有哭。

甚至,宋清晴还抬起头,用那双沾着血迹的手,掠过了我的嘴唇。

「这样好看多了呀。」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对我做的动作。

接着,她又说:「对了,希望你别害怕啊,语含。」

「什么?」

我没理解她说的话,但无论我如何追问,她也闭眼不回答了。

我只能守在她的床边,一步也不离开。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举动,究竟有多重要。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门也只能从外打开。

这导致我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我就那么守在宋清晴身旁,一直守着。

直到,我明显感觉到,在被子下,宋清晴的手在动。

我隐约明白,宋清晴以为我睡着了。

那么,她在干什么?

顿时,我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我连忙掀开被子。

被子下,宋清晴拿着修眉刀,横在自己的手腕上。

所以,她说的不要害怕,是让我不要害怕她的尸体?

目光上移,对上宋清晴惊愕的眼神。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立即夺走她的修眉刀,心疼与生气交加,只会重复着喊:「你这是干什么啊!!!」

「你不懂的,语含……」

「我有什么不懂!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在屋子里环绕了几圈,又回去,紧紧抱住宋清晴。

我说,不要害怕啊,不要害怕啊。我们,必须要让那个老畜生付出代价啊!

此话一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存在于这里的意义。

就像是从懵懂混沌的生活状态中,拨云见日,找到了一束光。

「必须要,复仇。」

我咬着牙,坚定地对宋清晴说。

「真的能办到吗?」宋清晴却有些迟疑。

「可以的。可以的。一定。」

「可那么多女孩出去,都没能把他送进监狱啊……」

「出去?干嘛要出去?」

似乎因为目睹了宋清晴的自杀,当意识到我唯一一个类似于朋友的人,就要死去时,我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送进监狱,又为什么送进监狱?你知道,送进监狱,他能判多少年吗?」

宋清晴,呆住了。

我说:「七年,八年?二十年?」

「太便宜他了。」我轻轻摸着宋清晴脸上的伤疤,语气也变得温柔下来。

「我要拿走他的狗命。相信我。」

「我必须,拿走他的狗命。」

从那天起,我与宋清晴,放弃了所有逃跑的幻想。

早上,我们按例洗漱,做早读,每一项对规矩教条的检查,我们都能倒背如流,且朗朗上口。

中午,我们把每一份饭都吃净。

晚上,我们会笑着,向所有人道别,向王院长致谢。

与所有人一样,又比所有人都做得好。

我们的脸上,永远带着充满希望的神色。

表现得,就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我知道,我们的表现,一定会成为学员中最瞩目的,成为王院长眼中,最欣赏的。

如此一来,我们才会成为,王院长最满意的学员,最乖巧的,「私人财产。」

这一切,只不过是开端。

至于将要达到的终点,我在那个夜晚,都对宋清晴说过了。

那个夜晚,我抹去宋清晴的泪水,理顺她杂乱的头发。

我盯着她红彤彤的双眼,轻声说:这件事,只能靠两个人完成。

「而且,一定会有一个人牺牲。」

宋清晴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的嘴里,蔓着血腥味。

「让我去。语含,你活着。」

几天后,王院长看向我们的目光,已经满是亲切。

那是一种看似宽容,但十分具有侵略性的亲切。

只有我和宋清晴知道,他眼神越是如此,我们就越不可能逃脱他的手掌心。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那天的早课上,每个人依次上去进行忏悔。

与往常一样,每一个女孩,将自己的脸挤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接着,跪在地上,向王院长一边磕头,一边大喊:「我是个不孝女啊!我对不起父母的教导!」

这些女孩中,除了喜欢上网的之外,还有厌学的,与父母顶嘴的,还有离家出早的,等等。

我已经看习惯了,也已经听腻了。

直到,有一个女孩,多喊了一句:「王院长,您放我走吧!我把压岁钱都给您!」

我意识到不妙,忙看向王院长。

只见王院长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来讲台上的教鞭。

那是一根金属制的细长教鞭。

我站的角度,能清晰看见那个女孩瞳孔中的绝望。

紧接着,教鞭猛地挥向了女孩的手臂。

「咻!」

那是,破空的声音。

女孩痛苦的嚎叫顿时回荡在教室内。但女孩很快止住了, 惊恐地向王院长磕头。

「我再也不敢了!不孝女再也不敢了!」

王院长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宛如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当再次目睹这样的暴行,我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但我还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讲台。

我清了清嗓,说:

「我叫林语含,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是个不孝女。」

「但是,我说谎了。」

余光中,我瞥到,王院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而我还是继续说道:

「我父亲早死了。送我来的继父,是个只会用我挣钱的畜生。」

「我被养着的所有意义,就是因为我能考出一个好的高考成绩,然后,被卖掉。」

我已经注意到,王院长握着教鞭的手,青筋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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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发火。

因为我的叛逆。

可笑。

他实在太容易被摸清,太容易被激怒了。

这样的人,往往也最容易落入陷阱。

我为什么,要畏惧这样的人?他不过是继承了一个祖传的破楼,开了家不正规的学院。

出了这座学院,他什么也不是。

眼见王院长要再次挥动教鞭,我不动神色地话锋一转。

我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书德阳光学院,是我的家。」

「王院长,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不想回去了,留在王院长身边,留在这里,才会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

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

所有女学员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不可置信。

我知道,我的语气,已经太过真诚,以至于她们也认为,我所说的都是内心话了。

我也知道,从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从没有。

说完后,我转过身,面对王院长。

他的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说:「等下课,到我办公室吃午饭吧。」

晌午,我随王院长,到了他寒酸的办公室内。

王院长的第一句话,是:我很欣慰,你终于理解我的苦心了。

我乖巧地点点头,说:是我以前太笨了。

他点了一根烟,仔细又玩味地打量着我。

等烟熄灭后,他看向窗外,缓缓说:过几天,和我一起去镇上逛逛吧,买几套新衣服,回我家穿上。

我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太好。

王院长回头皱眉,说:不太好,还是不愿意?

「不太好。」我平静地注视着王院长,说:「你家里还有爱人吧,不方便。」

王院长,明显愣了一下。

「不给丈夫添麻烦,这是书上学的,我背得清楚呢。」

我微微笑了一下,说:「院长,我真的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挺好的。」

「只要,这里我能说了算的话。」

十分钟后,是我第一次从王院长的办公室出来。

下午,王院长告诉所有女学员,我被列为组长,管理学院所有的二十多名女学员。

那天之后,我开始率领所有女学员,完成每天的课程。

虽然我被赋予了组长的地位,但每一天,每一刻,王院长都会在我身边,继续监管着所有女学员。

只不过,有人不服管教,或者违背条例,开始换我来分配责罚。

我没有降低任何惩罚标准。

书德阳光学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压抑。

唯一变了的,是那些女学员眼中,刺向我的憎恨。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取得王院长的信任,甚至触碰到学院管理层,依然在我的计划之内。

然而,半个月之后,一件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降临了。

那时,已经来到初秋。

秋后的早晨,我被王院长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他告诉我,两个礼拜之后,就是下一个女学员毕业的日子了。

而我们都知道,毕业,代表的是什么。

我一时有些失神,还不明白王院长为何跟我说这些时,他徐徐开口说道:

那个人,由你来挑选。

这是我第二次从王院长的办公室出来。

我的手里,掌握着一个女生余生的命运。

惩罚女学员,仍在我可控范围之内。

因为我知道,只要计划顺利进行,一切肉体上的痛苦,都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

但是,「毕业」的少女,面临着的,却很有可能是彻底毁掉的一生。

是继续隐忍,选择对王院长的复仇。

还是选择冒险,救下下一个被摧残的少女?

即便是后者,我又该如何去救?

月余以来,我强撑着的复仇的决心,在这一刻,明显地松动了。

我问了宋清晴。

宋清晴也只是沉默。

最终,她叹了口气,说:语含,你知道,我什么都豁出去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可她们,也是姐妹吧。」

可她们,也是姐妹吧。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白天,我们无法在王院长的监视下,进行任何沟通。

晚上,我们的寝室与所有人都不是邻居,无法传递任何信息。

再加上,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门也只能从外打开。

翌日的早读上,我没有按照往常一样,发表每日感想与制定本日计划。

我挑出了一个叫做钱多多的女孩。

我注意过她,她看向我的目光,最有攻击性。

目光中,有着类似于宋清晴一样的坚韧。

我命令她,将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给每个寝室,抄写一份。

第二天,交给我。接着,我会挑人进行背诵默写。

这是,一种百害而无一利的命令。但这所学院里,需要这样的命令。

尤其是当我说出这项命令的时候,我注意到,王院长眼中的欣赏,几乎已经溢出来了。

我也注意到,钱多多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开始了例行的早读。

接着,当我查阅钱多多记录的笔记后,给了她一耳光。

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

我告诉她,要注意格式。

我说的每一段话,必须,在开头空出三格。

那一瞬间,我看到钱多多愤怒的目光中,倒映着我刻薄的表情。

能感到,我的手,表情,与心,都在渐渐麻木。

从那天开始,钱多多担任起了记录的工作。

格式严谨,字迹清晰,每一天早上,我都会抽几个人默写我昨天说过的话。

无论哪天,我都没有略过钱多多。

甚至,我还开始变着法地刁难,让钱多多默写出我前天的第一句话,大前天的第一句话,甚至某天第二段话的第一句话……

我像是变身成了一个变态教师,另一边,坐着监管我们的王院长。

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会因为对钱多多的刁难,而放声大笑。

直到七天后,我继续让钱多多默写。

某一天,某一段,某一句。

在沉寂的教室中,我看到钱多多的笔,越来越缓慢。

然后,钱多多抬起头,错愕地看了我一眼。

我挥起手,打了她一耳光,作为她分神的惩罚。

钱多多只好咬着牙,继续写着。

下午的阳光照进来,钱多多的默写笔记上,每一句的开头,竖着看下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看懂的话。

毕业,是谎言。

王院长,把你们,卖给了,其他人。

告诉,其他人。

谁,愿意去?

告诉我。

我,没办法。

对不起。

这是我在不影响复仇计划的前提下,能做到的全部了。

我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向王院长告密,我的计划,就全部功亏一篑。

我也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伪善。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走向万丈深渊,于是我做的努力,只是让她们自愿跳下去。

时间倒回到我纠结的那个晚上。

我向宋清晴说出了我的计划:让她们自愿选择一个人去「毕业」的计划。

宋清晴对我说: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

「如果有人告发你,我们也就不用犯罪了。挺好的,不是吗?」

我抬起头,问她:「那,如果没有呢?如果,就是有人自愿毕业了呢?」

宋清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笑着说:「那就别辜负我们的牺牲。」

把暗号传递给钱多多的第二天,我照例揪出钱多多默写。

她第一次完全没有按我说的默写,而是在纸上,缓缓写下了一个人名。

钱多多。

那道笔迹,力透纸背。

王院长口中的日子,很快到来了。

早读时间,他难得站到了讲台上,公布了钱多多的毕业。

所有人,都在为钱多多欢呼。

我从没听过样子的欢呼,有些低沉,又十分整齐。

我能从其中,听到悲壮与哀痛的情绪。

每个人的目光,落在钱多多的身上。

她只是看着我,说:谢谢你的教导,林语含组长。希望大家都可以早点毕业。

我说:会的。

很快,钱多多就被疤脸保安,架出去了。

剩下王院长,用一副玩味的目光看着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

老时间,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内,我迎来了久违的训斥。

不为别的。

因为我交给王院长的名单,有两个名字。

一个是钱多多,另一个,则是宋清晴。

王院长的脸,近乎贴在我脸上,以至于我能清晰闻到他口中的臭气。

他咄咄逼问道:你想,让我送走宋清晴?你凭什么?真以为翅膀肥了?

我令自己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紧接着,是阴狠。

我说:宋清晴又凭什么?

「她凭什么,和我共享这座学院?」

王院长听了,发出意料之中的嘲笑声,用粗糙的手指,划过我的脸。

「你在嫉妒?」

「我怎么敢?」我笑了笑,说,「只是,如果这里是家的话,我觉得,总得有个女人,去做饭吧。」

书德阳光学院的饭,一直由一个食堂大妈来做。

十分难吃。

毕竟,在最油污的环境,做二十多人的饭菜,烟熏火燎,谁都没心情把菜往好吃了做。

但我想让宋清晴去。

因为她做得好吃。而一个家的饭菜,应该由好吃的人来做。

这是我第三次从王院长的办公室出来。

我说服了王院长,把我最好的朋友,送到最折磨人的厨房。

宋清晴开始去做饭了。

不仅如此,每天的课程,她也没有落下。

甚至在短短七天后,她就崩溃了,在食堂里,抓破了我的脸。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她,越来越累,越来越脏,在王院长的眼中,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甚至有人在早读上举报,说宋清晴,在食堂中,和疤脸保安眉来眼去。

可以说是,不守妇道。

从那以后,王院长看向宋清晴时,几乎已经可以用厌恶来形容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

时间,来到了秋末,南方的寒气涌了上来。

在一个秋夜,我主动敲响了王院长的门。

当时,他正要回家。

我骗他说,七天后,是我 21 岁的生日。

我希望,王院长能陪我。

王院长愣了愣,答应了。

我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七天后的凌晨,我跟宋清晴复盘了所有计划。

从最初她试图自杀的那个晚上,一步步来到这一天。

我动用所有力气,只为了搏得王院长的信任,然后,让王院长将宋清晴掌握食堂的工作。

我们期待的,是一场烧掉一切的火灾。

而想达到这一切,只有食堂才可以。

我让宋清晴做好一切准备。

早读上,我会利用默写暗号,让女学院准备逃跑。

时间,定在晚课后,七点,将要吃晚饭的时辰。

我最后问了宋清晴,她说:语含,跑快点。

我说:你也是。

「我会的。我会,尽力不让自己死掉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间很快来到了夜间七点。

学员们,奔向食堂。

我没有去。

我与王院长,回了房间。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王院长就扑向了我。

并且,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门也只能从外打开。

我能做的,只有后退。

然后,万分戒备地,盯着王院长皱眉的严肃表情。

我说:「再等等,王院长。」

「等什么?」王院长一边反问,同时,开始脱起衣服。

那是一具已经迈向苍老,但仍然孔武有力的身躯。

我没有任何可能战胜眼前这个人。

我也从没想过要靠武力战胜他。

我咽了口口水,说:我发现,我还是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王院长赤裸着上身,愣了下,怒笑说:「那你他娘吊了我七天?你何必呢?林学员?或者,老婆?」

他迈开步子,三两步就到了我面前。

而我,没听到任何火警的消息。

没有脚步声,没有烟,没有任何声音。

还不到时候。

必须,还要有另一个人过来。

然而,王院长的双手,已经箍紧了我的腰,那股大力,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窒息。

我只能不停拍着他的后背。

他却没有任何缓解。

一只手,搂紧了我的腰。

另一只手,在粗暴地扒下衣服。

而屋外,还是一片平静。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情急之下,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用膝盖顶向王院长的下腹。

「艹!!」

顿时,王院长的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他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头,狠狠地向墙上砸去。

砰!

那是,我的头骨撞在水泥墙上的声音。

但是,也还好吧。

没有第一天过来时,被电击那么痛。

或许,也没有宋清晴踢他之后,被殴打得那么痛。

于是,我透过他宽大手掌的指间,盯着他,大笑。

我大声地、狂妄地、挑衅地盯着他,说:继续啊!你这个老畜生!

对面,王院长再度捏着我的头,正要再次撞向墙时,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一时间,王院长也愣住了,扭头看去。

那是疤脸保安开的门。

他终于来了!就是现在!

我立即挣脱王院长的手,拼了命地向门外的亮光冲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我数着自己的步伐,一如第一天来到这所学院,向那扇大铁门逃跑时一样。

不同于第一次,这一次,我成功地弯下了腰,躲过了疤脸保安挥过来的手,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

结果,在我刚刚站到走廊上时,一股巨力,从腰间袭来。

是疤脸保安,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拉回了屋子。

就在此时,门外终于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起火了!!!」

屋内,王院长与疤脸保安面面相觑时,我再度迈向门外,抓住了门的把手。

另一边,疤脸保安眼疾手快、近乎下意识地又将我拉了回来。

但是,我已经抓住了。

抓住了,门内侧的把手。

随着我被拽回来,门,也在一瞬间关上了。

我知道的。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门也只能从外打开。

一时间,屋内的两个成年人,都愣住了。

王院长率先恼羞成怒地冲到门前,大喊:你 tm 都干了些什么!!!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开门啊!!」

王院长叫醒了还在发懵的疤脸保安,一起踹门。

没有几十秒,已经有浓烟,从门的缝隙中传进来了。

「报警!报警啊!!!」

「别闹了。」我看着惊慌失措、近乎绝望的二人,终于开口说话。

顿时,两个人望过来,眼中迸发的怒意,几乎要在下一秒就要把我撕成碎片。

「你们知道,火灾中,致人死亡最多的原因是什么吗?」

「一氧化碳中毒。」

「在这间屋子里,三分钟,你们就会失去知觉,十分钟之内,你们就必死无疑。」

「我不一样。」

眼看着二人就要愤怒地冲过来,我从衣服中,掏出了破旧的修眉刀。

我笑了笑,说:「我自杀,你们随意。」

接着,我将刀片横在自己的颈间,用力一划。

血,在蔓延。

两个成年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而我在意识弥留的最后几秒,站立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留给了他们一个,标准的微笑。

最终,扑倒在地上。

「我必须,拿走他的狗命。」

那个晚上,我跟宋清晴说了烧死王院长的计划。

我说,一定会有一个人牺牲。

因为,纵火的那个人,需要承受最大的风险。

在食堂,找好时机,在煤气泛滥的同时,给每一处角落摆上汽油。

同时,还要尽可能保证,女学员能逃离。

她还要,传递给疤脸保安暧昧的信息,营造二人独处的环境,然后,让疤脸保安在起火的那一刻,进入到这栋楼里。

最终,她要引爆这一切。

可能死于爆炸,也可能死于火灾。

我阐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但宋清晴几乎没做思考,就说:我来做这个人。

「你是大学生。你有的是未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确定,要与宋清晴来完成这一切。

我没跟她说的是,纵火的人,不会死去。

因为,单单纵火,完全不能确保王院长与疤脸保安的死亡。

最危险的人,是那个将王院长与疤脸保安困在房间里的人。

那个人,是我。

而纵火与逃离,是只要训练,就能做到的确定性事件。

将两个人困在房间里,才是整个计划中最无法确定的事件。

宋清晴不必知道这些。

毕竟,她一旦知道,就会下不了手。

可我,早就做好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

更没天真地以为,真能在疤脸保安开门的一瞬间,逃出去。

我要做的,只是在两个人都来到房间的时刻,关上那扇门。

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修眉刀,提前自杀。

不过,那把修眉刀,我用了很久。

如果王院长细心一点,会发现在我的脖颈处,有一道狭长的疤痕。

从夏天,到秋末。

近半年的时间。

我用这把修眉刀,自杀了无数次。

从哪个角度,用什么力度,能达成最逼真的,自杀效果。

同归于尽的背后,是我经营许久的一线生机。

浓烟,在屋内蔓延。

我趴在地上,能感受到起初王院长和疤脸保安还在不停地踹门。

接着,就开始在屋内四处乱窜。

偶尔,会踩过我的「尸体」。

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在我的脸面朝的方向,是黑暗的床下。

那里,有一副简陋的防毒面具。

宋清晴带回来的大号矿泉水瓶,被我用修眉刀裁剪了多次。

一侧挖空,另一侧,挖出观察窗的样子。

宋清晴带回来的厨房百洁布,被我用修眉刀,割去了磨砂的那部分。

只剩下海绵,堵住瓶口。

剩下,是宋清晴带回来的胶带,将观察窗封住。

这幅防毒面具,竖着摆在床下。

我演练了很多次。

确保在我「自杀」后,倒下的位置,脸会垂向床下,贴着面具。

不用多久。

三分钟,四分钟,最多五分钟。

他们二人一慌,我就可以有点小动作,比如,让防毒面具与我更加贴合。

而今,屋内的声音已经渐渐停息了。

我正想起身,猛然间,一个被指甲抓得不成样子的头颅,凑到了我面前不远处。

那是王院长。

他全身抽搐,倒在了地上,再无任何行动能力。

只能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地与床下的我对视。

我没起身,伸出手,扶了扶防毒面具。

接着,向王院长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等我站起身,发现屋内几乎已经满是浓烟。

疤脸保安,就死在我不远处,脖子处几乎已经被自己挠穿。

我尽力憋着气,蹲到王院长身边。

他费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是转过了头,与我对视。

而我,从床下,拿出了一个电机。

那是我在食堂捡到的,一个已经不能打火的打火机。

我把它摔碎了,只留下了电机。

如今,我用两根手指捏着电机的开关,将电线放在王院长的脸上。

面色平静地,摁了下去。

咔嚓。

一下,又一下。

打火机的电流,毕竟还是太过微弱。

我数了。

在王院长被熏死前,我电了 39 下。

随即,我靠在角落,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救援。

但是,我知道的。

警察来到这里,最少也要二十分钟。

我还是太过天真。

这么简陋的防毒面具,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开始像被火燎一样灼痛。

眼睛也开始流泪。

双手,不由自主地想去挠一下喉咙。

而就在一切都渐渐变黑的瞬间,我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声响。

那是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沙哑的大喊。

「林语含!你在哪!」

宋清晴,我在这啊。

我发不出声音了。

但是,眼睛的酸痛,却稍微好了一点。

似乎,是泪水冲淡了酸痛吧。

视线中,宋清晴朦胧的身影冲了过来,她将我一把抱起,冲出了门外。

然而,我向左看去,唯一的走廊,已经是浓烟滚滚。

就算宋清晴是从那里冲进来的,但如今再加上我,两个人只会死在浓烟之中。

我正想劝宋清晴自己快跑,却愕然发现她架着我,向右侧冲去。

那是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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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之际,宋清晴打开了走廊尽头的窗户,窗外的火舌,顿时冲了进来。

「靠……你……干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结果,宋清晴根本没理我,而是直接抱起我,将我递进火海,一瞬间扔了出去。

所以,她是想……给我一个痛快?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只觉先是一阵冲过火海的灼热,接着是一阵失重。

最终,身躯被一双双手,稳稳地托住了。

我睁开眼,正好看到夜空中,宋清晴也从窗户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入下面二十多个女生,用手托起的浪潮之中。

那天,警察与消防警都到了。

整场火灾,只有王院长与疤脸保安,试图对我侮辱未遂,反而死于火海。

事件,归于一场意外。

但王院长的事件,却被定性为了刑事案件。

因为警察顺着线索,彻查了这一座违规学院的来龙去脉,得知有许多周边富商,通过这所学院,进行买春甚至买卖人口的违法活动。

并且,我向警察举报了,继父软禁我,并买卖高考成绩的事情。

因为我与继父以及不作为的母亲彻底断了联系,我不知道那两个买走我成绩的女生,收获了什么样的结局。

但警察告诉我,我至少可以以自己的身份,进行成人高考了。

再之后不久,是警察最后一次跟我联系。

他说,在王院长的案件中,一个叫钱多多的女生,已经被营救出来了。

那时,我已经来到上海,准备成人高考。

并且,在我 22 岁那一年,我如愿进入了大学校园。

那天的迎新晚会,格外隆重。学长学姐们,甚至邀请到了校外的一个乐队。

那个乐队的主唱,是个留着长发的女孩,在唱五月天的《垃圾车》。

我身边有一个女同学,被台上的主唱深深迷住了,直吵着要了解对方究竟是什么来龙去脉,俨然成了一眼死忠粉。

我只是笑了笑,跟女同学介绍说:她叫宋清晴啦,是我的室友。

接着,在女同学愕然惊喜的眼神中,我笑着让她快转头,专心去看台上的宋清晴。

这是,属于上海一所大学的夏夜。

无论是台上歌者,还是台下看客,全部都像是一只自由的飞鸟。

她们曾经浴火而生,于是,格外珍惜黄浦江畔,凉爽的仲夏夜。

因为曾经失去过自由,所以现在对自由格外的憧憬,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可能是很多人一直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