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宋名扬,曾经是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便衣刑警。
而在一次卧底行动之后,他却因公染上毒品,走向了犯罪的道路。
被抓那天,他戴上冰冷的脚铐。
透过对面的金属镜面,看到自己狼狈的形象。他不禁潸然泪下。
前半生天堂,后半生地狱,宋名扬究竟经历了什么?
1996年3月,北京发生一起恶性“白宝山案”,犯罪份子抢劫枪支之后,枪杀哨兵和警察后逃之夭夭。
顿时间,京城警戒草木皆兵,陷入了巨大的破案压力中。
一个月后,宋名扬通过线人得知,北京朝阳区一个叫“黑子”的人,与该案件有重大的嫌疑。
破案紧迫,暗访一阵后,宋名扬决定亲自充当卧底,深入虎穴,接近犯罪份子。
而这次行动,也彻底把他的人生拉向了万丈深渊。
那天,他开着50万的公爵王,挂着金链子,大摇大摆走进北京朝阳区的一栋别墅。
屋子里乌烟瘴气,男男女女交头接耳,眼神迷离,打情骂俏。
茶几、地面上,四处散落着易拉罐和烟头。
宋名扬躬着背,走到“黑子”身边,舔着脸说:“大哥!”
黑子没搭理他,继续与旁边的女人说着话。
旁边的一个黄毛小弟,指着茶几上的白色粉末说:“会抽吗?来点儿?”
宋名扬知道,自己自称是毒贩,不会吸毒,怎么都说不过去。
今天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吸食,要么被黑子干掉。
正犹豫间,另一个小弟质疑的口吻说:“你不会是马子(警察)吧?”
宋名扬故作镇定说:“大哥,怎么可能呢?”
说完,便装得很熟练的样子抽了起来。
吸第一口时,恶心的感觉从喉头涌出,边抽边呕,吐出来的都是水。
他心里骂道:“就这么难抽的玩意儿也能上瘾?”
就在这时, 他听见后脑勺啪啪响,对方正在扣动扳机。
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宋名扬没回头,继续抽着,抽完以后,捏住烟头,朝左大腿上摁去,顿时,伴随着撕拉声,一股烧焦的恶臭味,溢满整个屋子。
之后,他又从裤兜掏出一把刀,在右大腿上横竖剌了个“十”字。顿时鲜血直流,伤口外翻。
黑子摸了摸嘴角,哈哈大笑,拍着宋名扬肩膀说:“不是马子,自己人,自己人!”
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宋名扬借故接电话,蹒跚地离开了毒窝。
为了尽快破案,之后的日子,宋名扬不得不与他们打成一片,隔三差五潜入团伙,扮演“瘾君子”!
宋名扬不是没害怕过,但转念一想,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戒不了这玩意儿?
然而事情并没有宋名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次出差办案,有种生理感觉突然抓住了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浑身难受,严重的时候,饭也吃不下,一吃就吐。
第二天一大早,他隐约听清了潜藏在内心的声音,之后,一路拉着警报,赶回了北京,找到之前办案有毒品的线人。
拿到毒品以后,他蹲在幽暗的房间里抽,抽完以后,什么不适都没了。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完了!上瘾了!”
这种体验,让宋名扬感到极度的害怕,但是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有能力戒掉。
后来在家人的陪同下,宋名扬多次尝试戒毒,但是每次戒完以后,一直想抽,他边抽边哭,骂道: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连个大烟都控制不住啊!”
后来他干脆不回家,一个人躲在宾馆,彼时的宋名扬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
无助的时候,宋名扬就会想起1983年,那年他刚20岁,顺利通过系统考核,进入北京市公安局。
作为一个农村娃,能成为一个京城刑警 ,宋名扬感到非常骄傲。
刚任职时,他积极表现,只要执行任务,他就首当其冲,冲到前面。
很快,宋名扬在单位迅速脱颖而出。
1990年7月,宋名扬因为工作突出,又善于交际,被上级指派一项秘密任务。
他的新工作是管理特情,也就是在犯罪团伙中,找出合适的人选,培养成线人,待时机成熟之后,这些线人会为破获重大案件提供线索。
实际上,这种工作就是卧底,当然很少人知道宋名扬的真实身份。
接任以后,宋名扬便与地痞流氓套近乎,培养兄弟感情,从中筛选踏实可靠的线人。
为了尽快取得黑道的信任,他穿名牌,开豪车,混场子,今天桑拿,明天KTV,总之道上人爱干的事,他都得玩的开。
遇到不好搞的人,他就烫烟头表决心,久而久之,胳膊上爬满了烟头印子。
虽然风险很大,但是他乐在其中,他始终认为,身为警察,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考量范围之内。
由于脑子活,善交际,很快,他发展了很多线人,并通过他们,获得关键线索,屡破大案。
他本以为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可当数次戒毒失败后,他绝望了。
被逼无奈之下,他找到组织,坦白了一切。
可案子已经进展到了一半,宋名扬是破案的关键人物,如果他退出,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就这样,卧底期间,宋名扬在戒毒与复吸间煎熬着,终于,在1997年,案件有了转机。
宋名扬了解到,与“黑子”关系密切的“新哥”,从外地运来了20多把枪。
宋名扬向上级汇报后,以买枪为由,引出“新哥”!交易的时候,警方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震惊全国的“白宝山案”,终于落下帷幕。
案子破了之后,宋名扬获得了公安部颁发的三等功。
然而他没想到,这是他警察生涯中,获得的最后一块奖牌。
恢复警员身份以后,宋名扬渐渐发现,自己肉体和精神,正一点点被毒瘾吞噬,工作上打不起精神,注意力难以集中。
那段时间,大家表面尊称他宋警官,宋哥,谁也不提及以前的事,突然有一天,几个同事一起吃饭,一个比他小的同事,拍着他的肩膀说:
“宋哥,你颓废了!”
宋名扬知道他说的是吸毒的事,他没说话,而是把凳子一推,直接要走。
同事站起来:“大哥,你要去哪?”
“去卫生间!”
宋名扬摆摆手,头也没回就离开了,那天下着大雨,他也没开车,就那样淋着雨,一直走着走着。
此时,路边想起来臧天朔的歌《朋友》,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1996年至2006年,宋名扬去戒毒所待了100多次,但每次都是在吸毒、戒毒、复吸中循环挣扎。
在1999年,宋名扬请求组织帮他戒毒,为此,组织把他送到黑龙江的农村戒毒所治疗。
但因为他毒瘾太重,很难根治,渐渐地,宋名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2001年,分局实行了末位淘汰制,宋名扬因为没有业绩,出现在淘汰的名单上,并被调到到预审部门。
4年后,在毒瘾和抑郁的交织折麽下,不堪重负的宋名扬不得不办了病退,这年他才43岁,正是升任处长,所长的黄金年纪,可面对自己的身体,他也只能长叹一声。
病休以后,宋名扬想到了死,他准备打完毒品以后,就从楼上跳下去。他写好遗书,坐在楼顶上,正想往下跳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妻子因为他长期盘踞一线,出生入死,担忧过度,患上了精神病。儿子也因为父爱的缺失,母亲的生病,患上了抑郁症。
这辈子,他把所有的重心都献给了工作。
而对妻子和儿子,却从没有好好陪伴他们一天,如果就这样死了,实在是不负责任。
最终,他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可绝望和颓废的他 ,对毒品越来越依赖,毒瘾发作的时候,他找到以前培养的线人,与他们交换毒品。在交换的过程中,也涉及了金钱交易。
2010年2月,宋名扬以前的线人鞠某,为了立功赎罪,故意让宋名扬给他送毒品,结果宋名扬被当场抓获。在他身上,警方搜出2.31克毒品。
庭审时,公安部门帮他开具了“因公染上毒品”证明,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半年。
一年后,宋名扬的人生再次下挫,他向线人张某提供0.04克毒品,被当场逮捕。这次,他是累犯,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
2012年7月19日,宋名扬刑满释放,这天是他49岁生日。
出监狱大门时,他的父亲扒者铁栏,往铁网里探望,一直等了九个小时。
看见宋名扬的那刻,父亲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说:“出来了!”
“嗯!”
望着佝偻的父亲,自己曾是父亲的骄傲,而现在却成了全家的耻辱,宋名扬感觉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难以置信。
出狱后,宋名扬的退休金医保全部被中止了。
曾经辉煌时,他总感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而现在除了家,他一无所有。
虽然生活一地鸡毛,但是他从未后悔当警察,也不后悔吸毒,因为在当时的境遇下,吸毒是破案的唯一的选择。
他为自己的职业骄傲,所以脱下警服后,他依旧将获得的勋章和警服,都完好地保存在箱子里。
除此之外,他还每年正月初二,都会准时观看公安部门的晚会。
每当到领奖时刻,他就忍不住落泪,总感觉站在台上的应该是自己。
2013年,宋名扬接受《冷暖人生》的采访,他说:
“你们记者都叫我宋警官,其实你们还是叫我宋哥好,我觉得我不配!只要你们不说我是警察败类,我就满足了!”
宋名扬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他的经历,旁人难以评价对错,想必只有那张公安出示的“因公染毒”的证明,为他曾经的牺牲与热血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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