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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都叫歌神张学友,现在得改叫蚁民张学友了。

为庆祝香港回归25周年,张学友应央视之邀,录了一段祝福视频。视频中张学友说:

香港这25年经历了很多,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但因为我是和这个城市一起成长的,我从这里出生,从这里长大,我仍然相信这个城市,仍然希望这个城市会变成一个比以前更加好的城市,香港加油!

就是这么一段平平无奇不足50个字的发言,被一些人360度全方位审视,并挑出了180个毛病,包括但不限于:

怎么只提香港,不提中国和祖国?

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怎么的,你不满意?

感觉没有其他几个天王爱国。

为什么不说回归?

为什么要说香港加油?

一夜之间,张学友成了“死港独”“汉奸”,成了人人都该鄙视的不爱国者。

这世道变化实在太快,不过在张口闭口之间。首先很佩服这些人眼光毒辣,角度刁钻,一个个都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其次也很困惑,这都是些何方神圣,比央视还厉害,央视都能过审,在他们这硬是通不过?

人多力量大,尤其傻逼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这事放在平时,充其量也就是几个杠精在那兴风作浪过过嘴瘾罢了。但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升到爱国不爱国的高度,那么兹事体大,容不得丝毫马虎。先是央视删除了视频,后是张学友通过媒体发了声明来回应这一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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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文字,张学友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写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有力地回击了那些质疑的声音。因此,也得到舆论很高的评价。

但是通篇看下来,字里行间还是让人读到几分悲凉的味道。张学友写得越是平和、理性,越是有分寸感,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让一个本来就爱国的人,向大众证明来证明自己爱国,就好比让一个没有错的人证明自己没错,让一个没有偷东西的人证明自己清白,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甚至是反人性的事。

这就是口号式爱国与爱国之间的区别。口号式爱国,是空洞的、虚拟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空喊口号就行了,因为口号永远都不会错。

而爱国是具体的、日常的,因而也是没有止境的。你掌声不够热烈,赞美不够响亮,甚至姿势不够妩媚,都有可能成为一种罪过。

口号式爱国者对爱国者的苛责,是可以无限叠加的:只说香港,不说中国,你居心何在?说了中国,没说全称,是不是不够严肃?说了全称,但是没用重音,是不是心有不甘、阴奉阴违……

但对口号爱国者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只要一句“我爱国”就行了,“爱国”既是武器也是铠甲,无往而不胜。

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多问一句,为什么口号式爱国这么肆无忌惮?为什么傻逼洋洋得意,而正常人却被逼到了墙角?整件事中,最让人后怕的地方,就在于央视删除视频,以及张学友发声明。无论你承认不承认,都能看出其中的妥协和隐忍。

然而我们明明都知道,这种指责毫无道理和逻辑可言,没有任何的讨论空间,却不得不放下身段与之和解。这背后的原因,恐怕更值得思考。口号式爱国既廉价又实用,既粗鄙又强大,似乎更适合生存,而真诚、朴实的表达,却是不受欢迎的。很多时候,这些人正因为其无脑,而被需要。

比如有人发出灵魂之问,“香港回归祖国,还是祖国回归香港?”香港都回归25年了,早已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问题看似无聊愚蠢,实则暗藏杀机。他把自己摆在了审判者的地位,而把表达者放在了被审判的位置,无论你回答不回答,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都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很可怕,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人都不再说话,或者少说话。

张学友自称蚁民,这个小括号里特意标注出来的称谓,含义相当复杂。它可能是一种自谦,一个在华语乐坛享有极高地位的天王巨星,怎么可能是蚁民呢?如果他是蚁民,我们这些工薪族算什么?

它也可能是一种事实,表明张学友认清了现实,以卑微的姿态求放过。铁拳之下,贵为天生的张学友,何尝不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人物?

还记得U形锁吗?

2012年9月15日,21岁的泥瓦工蔡洋,手持一把U形锁,狠狠地砸在了西安市民李建利的头上,一共砸了四次,致其当场脑浆迸裂。蔡洋因故意伤害被判了10年,李建利终身残疾,至今仍躺在医院。

一把U形锁改变了两个普通人的命运,像一团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头上,让人不寒而栗。从此,U形锁被赋予了另一重意义,代表了一种低等动物式的正义感,愚蠢、无知、低智化,但又凶猛残暴,血脉贲张。

蔡洋如今已经出狱,但U形锁消失了吗?显然没有, 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时不时借尸还魂。这一次,砸向的是歌神张学友。

10年牢狱生涯,蔡洋念念不忘的,就是一句话:我是爱国,抵制日货。U形锁阴魂不散,他们能把日系车主李建利砸成终身残疾,同样也能把歌神张学友砸得失去表达能力。

等着吧,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说话、敢说话。当公共表达成为一件高风险的事,以后我们恐怕只能欣赏JACK成这种高段位的老艺术家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