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编译自Kamil Galeev的Thread文章

首先是上篇文章的后续:俄军已经启封了一批T-62(M)坦克运往俄乌前线,准备用来替换损失掉的车辆,我知道这是60年代的老车,可信的解释是这批坦克生产出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摩托小时数少较容易修复重启。而且这批车辆应该也是填充给顿巴斯傀儡共和国的,不是给我们大无畏的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用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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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顿巴斯民兵们就喜欢这种老古董吗?毕竟14年送去的坦克好歹还是较为现代化的T-64BV,现在这种...他们当然不干。就在昨天(5月26日)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105和107步兵团的士兵就公开拒绝参战,并且还发布了视频——“除非你打死我,否则别想让我去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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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团民兵抗议视频截图,至少有204人参加了抗议

众所周知,之前的乌克兰南线和现在东线进行的一系列烂仗(马里乌波尔巷战,顿巴斯绞肉)打头阵的都是倒霉催的顿巴斯民兵,比如上面说的这个107团,就在马里乌波尔打了整整三个月刚刚撤下来。105团的诉求比较具体,在这里我贴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我们不是军人。我们曾经是大学生和各企业的工人,是被强行动员加入军队的。

-他们告诉我们,我们只需要维持法律秩序,不用上前线,最多只需要去第三道防线。胡说八道!他们派我们去攻打马里乌波尔。

-(按规定)在动员期间,要进行强制性体检。但是没有人给我们做检查,我们中的很多人有慢性病。

-他们想把我们送到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去作战,但我们是顿涅茨克人们共和国的公民,不是卢甘斯克的。

-我们在马里乌波尔已经遭受了很大的伤亡,只有60%的人还在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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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团抗命的士兵,同样人数众多

107团的“士兵”对此也有一些补充:

-他们将我们称之为“哥萨克志愿者”,但我们只是被抓的(壮丁)。

-他们想欺骗我们,使我们无法向军事检察官提出申诉。

以上消息都得到了普斯科夫州的前州长,普京总统府的前副主任,也是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部长会议的前部长叶夫根尼-米哈伊洛夫的证实。虽然他们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但我仍然要提醒的是这些人不是要分清什么“顿涅茨克”还是“卢甘斯克”的身份特征,而是在公开表达自己“不愿成为炮灰”的政治诉求。这意味着顿巴斯分裂武装中的很多人已经不愿意再打下去了,他们被强行动员起来,现在他们的不满达到了敢于公开抗命的地步。事实上,对于顿巴斯分裂武装民兵来说,战斗可能比俄罗斯正规军更加危险,因为俄罗斯政府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公民”看待,那也就不存在“俄罗斯人”阵亡的风险。既然顿巴斯人不算俄罗斯人,那么你就可以很简单地、并且毫无节制地动员所有你能抓到的人,然后派他们去攻击乌克兰的大规模防御工事。虽然这最后会导致该地所有适龄男青年(请注意,这个适龄的适用范围非常广...)的消失,但往好处想,这减少了俄罗斯士兵的伤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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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二战结束以后就不会再看到这样构图的照片了...

作为一名被派去攻击乌军永备工事的顿涅茨克民兵,只带着一支古老的莫辛卡步枪的话,固然是很糟糕的,但新的装备抵达,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当你只有栓动步枪的时候你只有参加巷战的资格,但如果你拿到了新不到哪里去的T-62坦克的时候,你就具备了野战的资格,不论这种行为是不是一种送人头。

顿巴斯冲突发生后,俄罗斯控制了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的部分地区,它并没有吞并或统一它们,而是创建了两个(不被承认的)国家,它们在形式上拥有主权并相互分离。在乌克兰作战的亲俄势力的三个分支中,俄罗斯军队是最有程序性的,车臣军队是最没有程序性的,而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军队多年来从非程序性的军阀混战进化成具备程序性的官僚机构。如果这些新兵了解到这些,可以更有机会从程序中找到漏洞并脱离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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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甘斯克民兵用MT-LB运输车和BMP-1炮塔组合出来的“步战车”

如何抗议一个俄罗斯官僚机构的决定?当然是指出程序上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换而言之, 就是程序不正义。现在让我们回头来看105步兵团士兵的诉求“我们不去卢甘斯克作战”“我们没有获得体检”这就是很有效的抗议。你指出程序上的漏洞,然后要求军事检察官介入,配合自己的律师,你就有胜诉(生还)的可能。然后我们来看看顿巴斯分裂高层是怎么应对的——“他们想欺骗我们,使我们无法向军事检察官提出申诉”,看到了吗,他们也必须遵循这一必须的程序,他们无法直接弹压,而是被迫使用一些别的手段来延缓这一进程,并且寄希望于这些人会自我解决(毁灭)。

很多人在谈到俄罗斯国家机器(包括大多数的美国专家)都喜欢将其描述成一个随心所欲的异想天开般的政策制定和执行者,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斯拉夫人看来,俄罗斯是一台巨大的严丝合缝的机器,按照一种死板、无法更改的算法在运行。在这一点上,德国人或法国人会比英国人更了解俄罗斯的国家机器。俄罗斯的法律体系基于民法,这意味着其更注重法律的文字而非精神,也就是说法律的具体条款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当然这里指的都是俄罗斯官僚机构文化的特殊性,而不是俄罗斯国家本身的特殊性。然而有趣的是,不仅是俄罗斯国家,它在该地区的许多对手最终都分享或共享同样的机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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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涅茨克民兵也有T-72B Obr.1989,不过数量很少,注意这辆坦克的炮塔围板是从火车上拆下来的

在研究1990年代车臣叛军的文件时你一定会对他们的行政风格印象深刻。他们试图非常细致地记录一切,复制苏联的风格、概念框架和苏联的逻辑——他们不知道任何其他的做事方式。这就是车臣和阿富汗的主要区别。在整个20世纪,车臣人一直在学习如何生活在一个超级官僚的俄罗斯文化中,并很好地适应了它。阿富汗人则没有类似的经历,车臣也没有那么多的部落。

假设顿涅茨克的民兵们了解他们所遵循的政治制度文化,那么利用这个体系的“默认算法”将是非常有效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俄罗斯的“聪明人”们都在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有着慢性病来逃避服役的原因。西方世界对于俄罗斯的专业知识是非常不平衡的,一方面他们对俄罗斯的“硬件”了解得很透彻,但另一方面又对斯拉夫世界的“软件”不屑一顾。当涉及到像文化这样难以捉摸且往往无法核实的东西时,专业知识的质量就会迅速下降。这同样解答了为什么俄罗斯民族主义是俄乌战争的重要推手,但是美国学术界在一开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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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叶夫根尼耶维奇-加尔科夫斯基

叶夫根尼-米哈伊洛夫之前曾发表过一则推文,提到克里姆林宫最信任的决战兵器其实是一个人——德米特里-叶夫根尼耶维奇-加尔科夫斯基,他是一个真正了解乌克兰,了解乌克兰文化的人,米哈伊洛夫将其称之为“最可怕的俄罗斯兵器”。但是如果你将这个名字键入互联网,会发现西方对他的了解止步于“后现代主义作家”——这个创造了现代俄罗斯民族主义话语权的人在西方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报道。因为西方(=美国)学术界在涉及到俄罗斯研究时,有着根本性的错误研究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