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15岁时,梁姨出现在我家里。那时,我妈病逝已三年。
我妈生前是粤剧花旦,美而善良,众人皆夸。我爸是警察,高大英俊,作为他们的爱情结晶,我当然也不赖。
梁姨第一次到我家,就用一口东北腔夸我长得像仙女。
我爸一脸自豪。
我没理她。因为,30岁的梁姨长得太低调了:大饼脸,单眼皮,圆桶一样的身材。
我对老爸说,我喜欢像妈妈一样说粤语的女人,不愿意他和梁姨交往。
老爸却说梁姨脾气好,内存强大,和她在一起很开心,让我和她多相处,再下结论。
我只好点头。
但是,后来,我在给她盛饭时,偷偷往她的饭碗里吐过口水;在她的衣服上剪个洞;她送我的礼物,我转身就扔进垃圾桶里……做这些事时,我心里藏着莫名奇妙的报复心理,我以为她不知道,以为她会在我的作弄下,让老爸看清,其实她并不像爸说的那么好。
一个周日,老爸一早便去单位值班了。
梁姨提着一大袋菜来我家,说要给我们改善饮食,又要收拾家里的卫生。
她不让我插手,让我出去逛逛,等着吃现成的。
两个小时后,当我回来时,家已被她收拾的窗明几净,她或许累了,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我拿着剪刀,把她的留海剪得参差不齐后,又溜了出去,等到老爸下班回来才又回家。
没想到,老爸一见我,就说:“你看看梁姨,竟然自己把留海全剪了,还说这是前途光明。”
我愣了愣,看了看正冲我笑的梁姨,突然很惭愧。
晚饭过后,她要回家了,老爸让我送她。
出家门不远,她就对我说:“我长相不好,可并不代表我随随便便地找个人结婚。我喜欢你爸的重情重义,我也非常希望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儿,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告诉我,即使我做不成你后妈,可咱俩就当作交个朋友吧!”
我一听,转身就回家了。
但后来我再见她,虽然不说话,但也没往她的饭里吐过口水。
2
半年后,梁姨和老爸结婚了。
我继续喊她梁姨。
老爸责怪我不懂事。
她却兴高采烈地说,老陈,一个称呼而己,没事,没事。
我没理她。因为这时,我上了高中,每次想起妈妈去世前叮嘱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的话,我都告诉自己要努力学习,不要辜负妈妈的心愿。而且,眼看着老爸和梁姨在一起时很开心的样子,我不忍心让老爸左右为难,所以,我没有心情再整蛊梁姨,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就这样,不知不觉,我上了大学。
而老爸和梁姨,又给我生了一个妹妹。
这期间,梁姨的表现都被我牢牢地看在了眼里:
我病了,她守在我的床前彻夜不眠;
我和老爸想吃什么,只要稍露一点口风,不会做的,她会向别人学做;
在我青春期的时候,她教我身体知识,和我一起学习化妆;
每年我妈的忌日,她总是和我爸、我一起去拜祭我妈;
她每次给我和妹妹买东西,总是给我买最好最贵的,让妹妹捡我的旧衣服穿……
而老爸的性格也变了很多,从内向变得开朗幽默,人也胖了不少。
有时候我就会想,老爸已经不爱妈妈了?但是这问题在我渐渐年长后,懂得一些男女之爱后,就埋在了心里。也许,活在当下,乐在当下,就是对已逝之人最好的思念吧。
渐渐,我对梁姨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渐渐,虽然我和她的感情,不敢说亲如亲生母女,但我们可以插科打诨,可以嘻笑怒骂。
3
春节的时候,我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的婚礼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的,这是梁姨坚决要求的。
她说:“你要嫁得隆重,我也好让你婆家知道,我和你爸多疼爱你。”
她递给我一个厚重的大红包,给我戴上一条重重的金项链,用红绸带绑着的一把车钥匙。
她说:“我和你爸的经济能力,只能送你国产长城车,不要介意。”
可是,我怎么会介意呢?!我知道这已经花光了她和老爸多年的积蓄了。
我就要出门了,临上新娘车前,她说:“有空常回来看看,好吧?”
我看看老爸泛红的双眼,再看看她也泛红的双眼,脱口而出:“妈,我会常回来的!”
她的眼里涌出两行泪,一把搂着我,口齿不清地连说,好,好。
原来,她是一直在乎“妈”这个称呼的!
十多年了,虽然她给了我母亲一般的爱、宽容和快乐,我却嫌她长得不如我亲生母亲一般美,拒绝给她一声这样的称呼。我想,她的心里,一定曾经有过很深的痛吧!
妈!我深情地唤她。
她,就是命运的一个浪头给我送来的一只河蚌。河蚌虽丑,但里面常常藏着绝世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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