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抗疫医生艾芬因接连发布“爱尔眼科，行贿中国”名单，爱尔眼科再度陷入舆论漩涡
《中国科技投资》龙敏
日前，知名抗疫医生、武汉市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芬在其微博一连发布八份名单，内容包括爱尔眼科（300015.SZ）旗下医院的患者姓名、手术名称、手术费用及“转介费”等详细信息，并配文称“爱尔眼科，行贿中国”。
艾芬告诉《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转介费”比例约占手术费用的10%-20%，而“转介人”职务涉及多家医院与诊所，也有个别为相关国家公职人员。爱尔眼科涉及“转介费”或与其套取医保基金有一定关联，不少分支医院因乱收费、骗取医保基金被行政处罚，涉及金额约237万元。
而在1月12日晚上，深交所向爱尔眼科发出“关于爱尔眼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申请向特定对象发行股票的第二轮审核问询函”，要求爱尔眼科补充说明支付回扣所涉医院与发行人关系、发行人许可使用商标字号许可的相关医院数量等问题。
近年来，爱尔眼科通过并购投资，持续扩大医院规模，但背后的医生资质不断受到质疑。目前，已有不少网友爆料，爱尔眼科医院中，有大量持执业医师资质的医生“根据需要，能够多挂几家医院尽量多挂”。
多家分支医院涉转介费、套取医保基金
1月6日至1月13日，艾芬在其微博接连发布八份名单，质疑爱尔眼科存在行贿医生和国家公职人员的行为。在公开的表格明细中，一边显示着患者信息、手术日期、病种、手术费，而另一边记录着对应的金额、转介人职务、开户行、卡号等信息。
艾芬告诉《中国科技投资》记者，“金额”即是转介人收取的“转介费”，是向爱尔眼科医院介绍病人所得收入，“转介费”比例约占手术费用的10%-20%，而“转介人”职务涉及多家医院与诊所，也有个别为相关国家公职人员。
艾芬提供的有三份表格均以“借支季节性工资台账”命名，手术日期集中在2017-2019年，患者的病种包括飞秒波差、白内障、全飞、角膜塑形镜等相关眼科手术，手术费从1000元至18000元不等，转介费则在200元至3000元不等。据记者梳理统计，2017-2019年的名单中，手术费用总共有510万元，“转介人”的金额总共约为78万元。
图源：艾芬提供的部分转介费名单
《中国科技投资》记者拨打名单中部分转介人电话，在说明来意后，部分转介人直接挂断电话，只有一位转介人坦言道：“转介费属实，但这都是人之常情，推荐的病人是我家属，而且我们当地眼科手术做得最好的就是爱尔眼科，推荐过后希望医院能在治疗上给点优惠，所以医院以回扣的形式返给我，2019年我们单位纪委已就这件事找过我，也已经批评过了。”
但艾芬对此表示质疑，“涉及人群众多，涉案金额如此大，是否构成行贿罪？况且收取转介费是违法违规的，我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转介费的事情，转介费在爱尔眼科普遍存在，但在医疗系统肯定不是普遍现象。”
与此同时，一位在公立医院工作多年的医生亦向记者表示：“收转介费是否违规我不清楚，但这在医疗行业肯定不可能是普遍现象。”
据艾芬介绍，名单信息均来自关注她的微博网友，大都为爱尔眼科员工。目前已披露表格涉及宿迁爱尔眼科医院、玉林市爱尔眼科医院和无锡爱尔眼科医院，艾芬表示：“爱尔眼科的行贿模式都是一样的，如果还有人爆料，我会继续披露。”
1月9日晚，微信公众号为“宿迁爱尔眼科医院”发布声明，称“目前网传的信息，我院于2019年已按照董事会相关要求进行了整改，严肃处理了违规员工，并撤换了管理团队”。但爱尔眼科尚未对此事进行回应。
需要提及的是，2020年6月17日，衡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曾下发“衡市监行罚决【2019】综执092号”处罚文件，对衡水爱尔眼科医院有限公司处以19万元的罚款，处罚事由是该单位通过医生介绍患者，按手术费用一定比例转账给推荐医生。
图源：衡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
在上述提及的四家医院中，无锡爱尔眼科医院和玉林爱尔眼科医院为爱尔眼科直接控股子公司，衡水爱尔眼科医院和宿迁爱尔眼科医院则与爱尔眼科存在直接或间接的股权关系。
此外，有匿名网友曾向艾芬透露，其举报玉林爱尔眼科乱收费、欺诈骗取医保基金得到玉林市医疗保障局受理，由此获得505元奖励，而处罚事由为手术费过度收取。“玻璃体切除术和硅油取出术虽然是两个手术名称，但为同一个手术切口，因此第二个手术需减半收费，可是爱尔眼科欺负普通老百姓看不懂，第二个手术仍然100%收费，所以该网友才向医保局举报。”艾芬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解释道。
图源：艾芬微博
同时，《中国科技投资》记者了解到，来宾爱尔眼科医院、昆明爱尔眼科医院曾因在诊疗项目重复收费、费用多记、高套收费、让患者办住院却在门诊缴费等违规行为被行政处罚，涉及医保基金约237万元。
而爱尔眼科涉及“转介费”或与其套取医保基金有一定关联。“爱尔眼科不断收取大量患者到医院做手术，然后患者拿着医保卡办理住院手续，住院费用可以通过医保局报销，这样下来医院手术费用成本大大降低，而国家医保局则要承担大部分住院费用。”艾芬表示。
1月12日晚上，深交所向爱尔眼科发出“关于爱尔眼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申请向特定对象发行股票的第二轮审核问询函”，其中提到要求爱尔眼科补充说明支付回扣所涉医院与发行人关系、发行人许可使用商标字号许可的相关医院数量等问题。
多点执医、医疗质量受质疑
近年来，爱尔眼科通过并购投资，持续扩大医院规模，进而带来业绩增长。其扩张的一个重要方式是通过并购基金先进行体外培养，等到医院运营成熟后，再收购进入上市公司体内。
爱尔眼科于2009年10月30日上市，上市前一年，爱尔眼科门诊量累计为63.11万人次，手术量为6.64万例。而截至2021年6月30日，公司境内医院155家，门诊部107家，半年内门诊数量为479.04万人次，手术量40.54万例。
2009年至2020年，爱尔眼科营收从6.06亿元增长至119.12亿元，翻了19倍；净利润从0.90亿元涨至18.77亿元，翻了近21倍。另外，公司净利率基本稳定在13%-15%，毛利率维持在45%-50%。
这样的扩张还在持续。2021年最后一个月，爱尔眼科发布公告，拟对14家医院部分股权进行收购，交易金额超5亿元。据不完全统计，爱尔眼科2021年发布公告拟收购股权的医院合计达29家。
对此，易观分析医疗行业分析师张竞文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表示，“业务新开拓阶段往往会面临业绩不理想的问题，爱尔眼科这种并购扩张模式在规避此问题的基础上保证了扩张速度，强化了区域市场布局，形成了先发优势和规模效应。但是，随着扩张步伐加快，医疗质量上却受到质疑，市场上负面消息的曝光，给爱尔眼科带来不小的影响。医疗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事关生命安全，尤其是非公立医疗机构更需要重视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以此为基础才能行稳致远”。
疯狂扩张背后，爱尔眼科的医生资质受到质疑。目前，已有不少网友爆料，爱尔眼科医院中，有大量持执业医师资质的医生“根据需要能够多挂几家医院尽量多挂”。例如，一位医院副院长同时挂靠上海爱尔眼科医院、成都爱尔眼科医院和长沙爱尔眼科医院，而在湖南省境内，还另外挂靠了当地七家市级爱尔眼科医院。
图源：网友微博截图
根据爱尔眼科公开数据，目前爱尔眼科在全球范围内开设眼科医院及中心为720家，其中眼科医生及视光师总数（含海外）9000余人，意味着每家医院平均仅有眼科医生12.5人。
但艾芬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介绍：“我自己所在医院目前有眼科医生32人，但大家每天还忙不过来，眼科中心每天需要有医生值班，有医生做手术，还需要医生接诊看病，还有下乡支援的、到社区体检的，全部都需要专业医生，如果人手不够，每天这么多的手术量、接诊量，如何保证医疗质量？”
张竞文补充说到：“北京、上海、广东等多地在几年前就开始试点不限制执业机构数量，医师多点执业有利于解决医疗资源分布不均，促进医疗资源的合理配置，提升医生收入。但目前多点执业的实施仍然面临着阻碍和困难，难以达到预期效果，甚至还存在某些机构在医师人数配备不足的情况下‘空转’，甚至使用非卫生技术人员假冒医师，患者得不到有效救治，医疗质量安全无法保证，严重侵害患者的生命健康权益，并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这些问题的解决还需要从政策端着手，在鼓励多点执业的基础上，加强多点执业审核，保证医疗质量。”
在艾芬维权的这一年中，爱尔眼科市值已经从最高点蒸发了约2500亿元，股价已经腰斩，知名基金纷纷出逃。爱尔眼科2021年三季报显示，高瓴资本管理有限公司、张坤管理的易方达蓝筹精选混合型基金等明星机构从前十大股东中消失。
记者就转介费、骗取医保基金、医生资质等问题致函爱尔眼科，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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