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郑芳，今年56岁，在城里给外甥女媛媛带孩子。当初说好了，等媛媛的女儿丫丫上幼儿园，我就回老家去。
丫丫前不久刚过的三周岁生日，原本打算让她秋天入学。可刚过完年媛媛和我商量，听说秋季入学，天气越来越冷，学校孩子又多，丫丫身体又弱，怕她刚去适应不了，打算来年开春再让丫丫入学。
只是这样，我就得晚半年才能回老家，回家倒计时从185天又变成365天。丫丫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便答应了。
夏天傍晚带丫丫下楼玩耍的时候，我从几个宝妈口中得知，媛媛怀二胎了。
这不可能吧，我们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长时间，媛媛怀孕我会不知道吗？我怕听错了，还特地问了一遍，对方说的特征和媛媛都能对得上号，应该是真的。
媛媛当初生丫丫的时候，骨缝开到九指，胎心不稳，为了孩子安全直接剖腹产。顺转剖，可以说是受了两茬罪。
当旁人谈及二胎话题的时候，媛媛总是斩钉截铁地说：二胎谁爱要谁要，我是不要了，受那个罪干嘛。
当初我答应帮她带丫丫，有一部分原因是媛媛说不要二胎的。可事无绝对，也说不定时间久了媛媛忘了当初的疼痛，改了主意。
外甥女怀孕是大喜事，可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是媛媛生了二胎，开口让我继续帮她带孩子，我这个当小姨的，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可我自己也有家，为了帮媛媛带孩子，这两年多我回家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女儿也有两年没回娘家小住了。
后来我又转念一想：要是媛媛真打算生二胎的话，说不定她早就安排好了，压根用不着我操心。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怀孕这么大的事，媛媛应该会告诉我的，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过了几个月，我也没听媛媛说起她怀孕的事。我那颗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估计那人说的不是媛媛。
2
媛媛刚生丫丫的时候，姐姐找到我，想让我去帮媛媛看孩子。我倒是闲人一个，孙子上幼儿园，接送用不到我。
我姐说：放心，不会让你白看，让媛媛给你开工资，市面上给多少钱，他们会比市面上出的还高。
我内心是拒绝的，这不是钱的事，我是她小姨，帮忙哪还需要提钱呀。可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好，看孩子这活也不容易，看的好是应该的，若真有个磕磕碰碰的，大家面上都过意不去。
媛媛一脸为难地说：小姨，我真是遇到难处了，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来找你。我婆婆身体不好，看不了孩子。我妈帮我弟弟带孩子，也腾不出手来。
我能找到这个工作也不容易，如果我错过了，以后再想找这样的工作就很难了。您就帮我们这两年就行，等丫丫上幼儿园了，您就回家。
媛媛又说，外边找的保姆她实在是不放心，我是她亲小姨，把孩子交给我，她才能安心。
媛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拒绝，更何况媛媛一家对我还有恩。
当初我老伴出车祸，肇事者逃逸，动手术需要七八万。我们家条件不好，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是媛媛连夜给我们送来钱，老伴这才顺利动了手术。
后来我儿子结婚买房，媛媛又借给我们几万。对媛媛，我是感激的，于情于理这个忙我也是要帮的。
媛媛夫妻俩商量好了，打算让丫丫三岁就上学，那时丫丫六个月，这样算下来，我就只需带两年半孩子就好。媛媛还说我们欠她家的十二万块钱也不用还了，就当工资两两相抵了。
算起来这可比市面上的保姆工资都高，我推辞了几次媛媛都不肯让步，执意要给我这个工资，说必须得这样，不然她都不好意思麻烦我了。
这么高的工资，我对媛媛可谓是有求必应。
3
元旦前，媛媛批准我带孩子回老家，没住几天就听说她住院了，我赶紧带孩子赶到医院。听到的却是：媛媛生二胎了，男孩，六斤四两。
我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道了句恭喜，然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媛媛肚子上的伤疤，我一定以为他们是找的代/孕。
我仔细回想，这几个月我和一个孕妇生活在一起，居然都没发现。媛媛一直穿着宽松的衣服，也没孕反的症状。
后来我才知道，媛媛怀丫丫的时候，孕肚就很不明显，只不过那时她很少回老家，我没见过罢了。就连产检，媛媛都谎称是加班，所以才能轻松瞒过我。
原本媛媛同意我回老家住几天我还很高兴，之前媛媛从不肯让我带孩子回老家过夜，每次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这破天荒的一次，居然还是因为她临近预产期，把我支开好去医院生产。
媛媛说她是意外怀孕，既然怀了就是缘分，打掉她也不忍心。我叹息一声：媛媛，无论怎样，你怀孕也不应该瞒着我。
至于为什么瞒着我，媛媛也不解释，只是哭。我心疼她在月子中，不忍心难为她，反正孩子都已经生了，也不能再塞回去。
离过年还有45天，团圆的喜庆冲淡了我的怨气，自从去媛媛家，我没在家过过一个新年。头一年丫丫还没断奶，媛媛过年又不放假，我没法弄着孩子回家。
第二年媛媛婆婆脑溢血，瘫痪在床，我照顾一个孩子一个老人，忙得实在抽不开身。去年又赶上疫情，不让随意走动。
尽管心里有气，我还是将媛媛的月子照顾得好好的。回家过年的事，还是等媛媛出月子再说吧。
4
二宝的满月酒办的很成功，我趁着媛媛高兴，和她说了回老家过年的事。离过年还不到十天，家里也有很多需要收拾的活。
没想到我刚说完，媛媛的脸就垮下来了：小姨，你看看我现在的身体，能应付的了两个孩子吗？
丫丫正是调皮的时候，二宝又这么小，孩子爸又帮不上什么忙。您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不管呀。
你在这过年也是一样的，等我适应一下，我一定送您回去。
媛媛说完不等我回应，就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我原本以为终于熬到头了，媛媛又生了二胎，我无法撒手不管。我叹口气，也罢，那就等过完年丫丫上学了，我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个月了。
晚饭媛媛没让我准备，是丫丫爸从外边带回来的，其中还有我最爱吃的猪肉糯米肠，口感软糯，比老家的口感还要好些。
往常冬天，老伴年年都给我灌。刚来那年没空回去，老伴特地灌好，让儿子给我送来。媛媛趁着我出去买菜，直接给扔了。媛媛说她要给丫丫储存奶，冰箱里没地方放，就顺手拿出去清理了。
我委屈极了，可媛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猪肉肠嘛，你要是爱吃，再买就是了。我身上连分钱也没有。哪有钱去买猪肉肠？
一开始的时候，生活费媛媛每周给一次，后来所有的东西都媛媛买，她只买她喜欢吃的，从不考虑我的口味。
媛媛为了保持身材，平日基本吃素。买点肉也只够给丫丫做辅食的。只有丫丫爸在家的时候，饭菜里才会有肉，可丫丫爸一个星期也不过回来吃一两顿饭。
现在猪肉也不算便宜，他们居然舍得了。
正月下旬，媛媛把丫丫送去幼儿园，我再次跟她提回家的事。
媛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小姨，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也不打听打听，有几个像你这个年纪的，还能拿到这个工资的。
你多赚点钱帮衬一下家里不好吗？你再帮我把二宝带大，等二宝上幼儿园，您要是还要走，我绝对不拦您。
回家有什么好的，这里的条件不比你们那老破房子好吗？在这，我又不会亏待你。
5
说起媛媛对我的态度，这一个月是不错，可是之前那几年，我真是想想都觉得委屈。
现在丫丫长大了，可以自己在一旁玩玩具，我每天只需准备一日三餐，其他的家务简单打扫一下就行。
可原先的时候，我除了带孩子做家务，还要照顾媛媛婆婆。丫丫一岁半的时候，媛媛婆婆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她住院时有护工，出院后照顾她的活就理所应当的落到我头上。每天要喂饭、擦洗身体、按摩，还要照顾走路不稳的丫丫，累得我胳膊动都不敢动。
衣服要求我手洗，洗衣机洗的不干净。媛媛出门之前，我必须要把她要穿的衣服熨烫好。
一日三餐要按时按点做好，周末媛媛睡懒觉，我必须要保证在他们起床后第一时间吃上饭，做早了菜凉了不好吃，晚了媛媛嫌肚子饿。我只好去学了些速食早餐的做法，才解决问题。
但凡家里有灰尘，媛媛都要给我甩脸子，好几天不和我说话，嘲讽我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连这点活都干不好。
有一次气得我直接撂挑子不干，媛媛哭着和我道歉：小姨，我这个臭脾气，我自己都嫌弃，可是脾气上来了，我控制不住呀。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道歉完之后的一个月，媛媛待我极好，带我逛街买衣服，回来就做饭做家务，对我嘘寒问暖。可没过多久，她又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和别人有说有笑，一面对我，就冷着脸。
我只好自我安慰，不就两年半嘛。时间过得很快的，等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
半夜，我口渴醒了。供暖就是这点不好，总是缺水。我起身喝水，路过媛媛卧室，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我以为二宝又起来闹腾，刚想问要不要我帮忙，却听见谈话内容好像和我有关。
仔细一听，我心凉了半截。我一直以为媛媛怀二宝不过是个意外，没想到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所以她才不给我说，怀孕了就连产检也都是偷偷去，生产也要避开我。
为了留住我看二胎，他们才把丫丫的入学时间拖后半年。要不是媛媛是剖腹产，估计丫丫一断奶，他们就会准备二胎的。
我一夜未眠，始终不敢相信，外甥女竟会这样算计我。
6
第二天我就跟媛媛摊牌：我如今年纪大了，实在没精力照顾两个孩子。
再说，老伴最近身体不太好，半截身体埋进黄土的人了，我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我想回家多陪陪他，陪陪儿子。
好几年没回家，孙子不知道还认识我这个奶奶不？闺女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在家的时间也短了，总觉得我不在家，这个家就不完整了。如今丫丫也上学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媛媛一开始还再三挽留我，看我心意已决，她立马变了幅面孔，速度之快，令我咋舌。
小姨，既然你不顾亲戚感情，那有些账我们要算明白。亲兄弟还讲究明算账呢，更别说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了，你说是吧？
首先，你又不是专业的保姆，是拿不到这么高的工资的，我打听过了，现在市面上普通的保姆，一个月2800，我就给您按3000算，这总行了吧。2年半的话9万块钱。
不是3年吗？我回道。
媛媛停下按计算器的手，白了我一眼：还是小姨呢，一点情分都不讲，这半年不是你自愿的吗？行行行，那就按3年算。
你有尽心照顾丫丫吗？丫丫这几年，总是感冒，每年都去好几次医院，医药费大概三万多，我们一家一半，你就承担一万五吧。
还有这几年，你一共用坏了一个电磁炉，一个电饭煲，一台豆浆机，一台饮水机，总价四万多的，我就给你个亲情价，赔一万块钱吧。
这几年你的吃喝住宿就给你免了，但是每年给你和姨夫表弟妹添的衣服，过年红包，加起来一共是2万，这些钱也从你工资里扣……
我呆呆地看着媛媛嘴一张一合，计算机按得啪啪响，始终也不敢相信，这是当初去求我帮忙的外甥女。
我自认为干的尽心尽力，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丫丫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住院费也要我分摊吗？还有那些个家电，都是智能产品，我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用了。媛媛只教了我一遍，这我哪记得住。
当初工资是他们说好的，折算下来一个月大概四千，我以为那是媛媛对我的信任。为着那份信任，我能多干一点是一点。
这样算下来，我不但没赚到钱，还落下一身病不说，离还上欠款还差三万。
我气得浑身直发抖，媛媛说只要我把钱还上，立马就可以回家。要是不还钱也行，继续在那给她看孩子，直到二宝上幼儿园。
事情闹到这一步，我肯定是不能继续在这待下去了，可是我去哪弄三万块钱给她，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回家的车费都没有。
当初我们定的工资，只是随口一说，无凭无据，若说是我自愿的，也是可以的。
最后我还是给儿子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我。我也不管亲戚情分了，只想赶快离开这儿。
媛媛整天追着我还钱，还到处说我言而无信，忘恩负义，全然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
我直接找到媛媛，质问她：你说这个不心虚吗？你要是真想闹，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怕什么。我也知道你公司在哪，你想让你同事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这年头真是谁横谁说话，媛媛见我这样，哑口不提之前的事。儿子还想让他们把多出的工资给了，我摇摇头，算了，到此为止吧。
老伴说这门亲戚以后算是黄了。
黄了就黄了，有些人，学历和人品真是不能划等号。有些亲戚，还真不如邻居来的实在。
我以后，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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