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在德国首都柏林的国会大厦，朔尔茨（左）宣誓就职。奥拉夫·朔尔茨8日在德国联邦议院投票中成功当选德国总理。
12月8日，在德国首都柏林的国会大厦，即将离任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投票议程中。
16载风雨，“默克尔时代”落下帷幕
□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 许钊颖
12月8日，朔尔茨正式接棒默克尔担任德国新一任总理，为期16年的“默克尔时代”落下帷幕。在默克尔漫长的总理生涯中，德国在欧洲崛起，成为事实上的欧洲领导者。特朗普时期，德国以鹤立鸡群的姿态成为西方式民主“最后的灯塔”，也设法同中国保持了长期的良好关系。但同时，面对前所未有的多重危机考验和国际格局的快速变化，默克尔是否阻碍了德国带领欧洲适应新内外环境的质疑声从未散去。无论如何，默克尔离任开启了德国政治新时代，将带来欧洲势力平衡的新调整，并直接影响中德/欧关系。
12月2日，默克尔的告别会隆重举行，她向整个政治生涯作最后告别，并呼吁大家在疫情背景下“保持信任”，获得极高赞誉。诚然，默克尔任内德国发挥的重要作用离不开德国经济和政治影响力，但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默克尔的个性。如德国学者所言，她“坚忍、务实、耐心，经常能在对立的要求和利益之间进行调解，成为实现必要妥协的中心人物”。从个人特质上看，她更像一个勤勤恳恳的“公务员”，极高的威望来自兼收并蓄、稳健务实和善始善终的领导风格。
默克尔兼收并蓄的特质超越了国内的党派政治，使国家更迅速地适应形势变化。她不因党派立场固守某一特定主张，大大增强了政策灵活性。比如在核电问题上，她从担任环境部长时大力支持核电发展，到2011年福岛核电站事件后迅速改变立场支持去核电计划；在难民问题上，从谨慎观望到打开国门迎接难民；在最低工资问题上，改变中右传统立场，把最低工资标准写入执政联盟协议中；在新冠疫情期间，她再次作出艰难选择，放弃本党坚守的保守财政立场，同意欧盟范围内大规模救助计划。这些做法并不拘泥于某种路线或主义，以至评论家都认为她的政策无法代表任何连贯的“主义”，难以进行意识形态分类，因此她“可以代表一切，却也什么都不代表”。也因此，社民党曾将选民大幅流失归结于默克尔吸收了他们的政策主张，从而使他们失去特色，以致抵制与联盟党共同执政。
默克尔的稳健务实来自于制定政策时以问题为导向、兼顾各方利益的平衡能力。在她任内，欧洲面临从经济到难民到英国脱欧、乌克兰问题等数重危机，她带领德国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方面，她同法国密切合作，形成“嵌入式双边主义”来领导欧洲应对危机。欧债危机期间，由于德法双方基本代表了北方债权国和南方债务国的立场，默克尔和萨科齐的“默科齐”搭档以共识化解危机。新冠疫情期间，她联手马克龙政府共同支持欧盟层面大规模救助计划，维系欧盟内部稳定团结，使欧洲一体化继续向前。同时，德国也坚定捍卫其政策立场，在债务问题上坚持“紧缩立场”和结构性改革，在难民问题上单方面敞开国门容纳难民，在能源问题上坚持建设“北溪-2”管道。由于默克尔的坚持，欧洲中小国家认为她很有耐心且合理地听取了它们的诉求，可见其“和而不同”的政策为其树立了极为特别的国际形象。
同时，默克尔的后发制人来自大局观和责任意识。在对她的众多批评声中，反应迟缓和不作为是主要方面。由于在危机应对中缺乏主动性和锐意改革的精神，德国一直被批在危机处理上“做得太晚，做得太迟”，实行冒分裂欧洲风险的“边缘政策”。但深究来看，这种政策与德国长期奉行的“稳定政治”的若干原则理念密切相关。首先是财政领域的“稳定”取向。德国长期奉行“价格稳定”为目标的货币政策和以“预算平衡”为目标的财政政策，保持货币稳健和财政可持续性，强化预算约束，从根本上解决过度负债问题。同时也强调联邦体制下的“辅助性”原则，该原则要求联邦政府仅解决各州政府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必要时才加以干预。默克尔将这些理念带到欧盟层面，要求在出现问题时各成员国先通过结构性改革等先加以解决，实在无法解决才由欧盟制定共同解决方案。通过捍卫这些原则，德国希望各成员国都在负责任的基础上参与欧盟，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从而实现欧洲一体化稳健发展。但这种做法在现实中引发其他成员国的不满，他们认为德国借危机将自己的经济理念输出到欧盟强加给其他成员国，“德国的欧洲”的说法也因此产生。
但从整体上看，默克尔仍无愧于这个时代伟大政治家的称号，她身上的一些矛盾性增加了她的个人感召力，也使她能在国际格局动荡时期承担更为重要的角色。特朗普执政期间，她敢于大胆发声指出“我们依赖他人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与特朗普政策划清界限，强调继续捍卫民主和多边主义，成为事实上“民主国家最后的灯塔”。在中国问题上，她也秉承“经贸压舱”务实主义精神，在任内积极发展对华友好关系。16年中她先后12次访华，多次深入中国各地访问，切实了解中国，为超越意识形态实现合作共赢树立了表率，“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称号实至名归。
展望后默克尔时代，德国面临更为严峻的内外形势，如何推动国家向绿色、数字转型的同时维护社会公正，如何平衡经济增长和外部政治挑战的压力等，都是摆在新政府面前的巨大挑战。这也势必会让人格外怀念默克尔时代所代表的德国一段高光的稳定繁荣时期。
【栏目作者简介】
许钊颖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助理研究员
主要研究领域：欧洲一体化、欧盟/德国经济
【大众日报《环球论坛》专栏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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