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向来是军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上世纪50年代的志愿军中,有很多女兵担负着医疗救护、后勤保障、文艺宣传等任务,为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战时,文工团的女兵在志愿军中极受欢迎,她们时常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表演节目,给战士们鼓劲。在广大指战员的眼里,他们就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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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战争是残酷的,这些“天使”在战火中同样也遭遇着危险重重的洗礼。

对志愿军第13兵团42军的文工团女兵来说,1951年朝鲜的初春,有着她们刻骨铭心的记忆。

抗美援朝战争历时两年零九个月,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以运动战为主要形式的战略反攻阶段,第二阶段是以阵地战为主要形式的战争相持阶段。

第一阶段连续进行了五次战役,就是在第四次战役中,42军文工团遇到了麻烦。

原来,第三次战役结束后,敌人丢失了汉城,败退至三十七度线附近地区,内部愈加混乱。

而我军经过连续三次战役的胜利,士气异常高涨,但减员甚大,兵员没有得到补充。

同时,随着战线南移,我运输线已长达五百五十公里至七百公里,加上敌机狂轰滥炸,运输更加困难,粮弹物资供应严重不足。

志愿军首长根据实际情况,计划于1951年1月8日起,用两个月时间进行休整,而后于3月间发动春季攻势。

但我方刚刚从“小米加步枪”的胜利中走来,对现代化装备给作战带来的影响,认识还不够深刻,导致对敌人快速反击能力的估计不足。

诸如制空权、快速补给、迅速机动、全天候行动等等,离我们还有些遥远。

另一边,通过连续几个战役的较量,敌人对我军作战特点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发现我军粮弹补给困难,每次战役攻势只能维持七至十天,就是所谓的“礼拜攻势”。

1951年,1月15日,敌人为了消耗疲惫我军,查明我军情况,开始采用“磁性战术”在水原至利川间实施试探性进攻。

他们每日以汽车搭载步兵,配合少量坦克,采取多路小股的方式,以宽大正面进行威力搜索,不断地对我进行小的攻击。

(磁性战术,就是敌人在摸到我军供应困难的弱点之后,依靠其现代化装备机动快、火力强的优势,始终同我保持接触,以进行消耗战的办法来制约我军。)

试探差不多后,敌人依靠现代化技术条件,迅速完成了部署调整和补给,开始猛烈反扑。

1月25日开始,敌人由西至东逐步在全线发起大规模进攻。他们一边采取“磁性战术”、“火海战术”,始终同我保持接触,对我实行消耗战;一边对我运输线实施猛烈轰炸,企图断绝我后方供应。

判明敌人企图后,志愿军于1月27日停止休整,准备作战,并将进行中的中朝两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改为准备进行第四次战役的动员会议。

会议决定:西线,以一部兵力组织防御,钳制敌人主要进攻力量;东线,让敌深入,尔后集中主力实施反击,争取歼灭敌一至两个师,进而向敌纵深突击,从翼侧威胁西线敌人主要进攻力量。

其中,志愿军第42军和第39、40、66军一起,负责东线作战。

2月9日,东线敌美军第2师第23团和法国营被我阻止在砥平里地区,南军第5、8师进抵横城以北一线。

整个战线上,横城、砥平里地区敌人已形突出,形成我反击的有利态势。

2月13日晨,敌横城之敌被击溃后,我军判断砥平里地区敌人可能南逃,决定当晚以第39、40、42军共8个团发起攻击。

那时的砥平里地区聚集了美第2师23团、1个法国营、1个炮兵营和1个坦克中队,大约6000多人,并构建了相当坚固的防御工事。

敌军利用有利条件形成据点式防御后,兵力、火力集中;而我军火炮少,弹药也不充足,因此未能当晚解决战斗。

后续敌军不断增援,坦克、飞机全面压进,我军决定撤出战斗向北转移。

撤退的过程中,42军遇到了麻烦。

东线美军使用“磁性战术”上瘾了,紧咬着42军不放,不断地组织部队在我军后方穿插。

42军军长吴瑞林是四野悍将,作风顽强、战斗经验丰富,一边安排炮团用炮火掩护后卫线上的部队,一边牢牢地控制着战线,且战且走。

不过一直这么打下去,炮团消耗不起了。

打到后期,炮团的大炮大多断了炊,团长甚至下令准备爆破筒,塞在炮筒子里,一旦大炮有被俘的可能立即炸掉,以免资敌。

炮团的参谋长只好跑到42军军部“哭穷”,看后面能不能加紧送一批炮弹上来。

没想到一来军部,发现里面的气氛热火朝天。

军长吴瑞林正在敲着桌子上的地图骂人:“长能耐啊,把女兵丢给敌人,你们倒回来了……丢人呐!”

几个满身硝尘的干部站在军长面前,耷拉个脑袋,有的还在抽鼻子。

吴瑞林是个老红军,这位铁血悍将戎马一生,威震“多国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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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他参加了与基辛格的秘密会见。当时周恩来、叶剑英、乔冠华在座。

当乔冠华向基辛格介绍说,“这位是吴瑞林将军”时,基辛格同吴瑞林紧紧地握手,并笑着说:“我们美国人对吴将军的名字并不陌生,而且对您那个绰号,美国人更熟悉呀!”

周恩来和叶剑英问:“你的什么绰号?”

吴瑞林回答说:“那是战争年代蒋介石和日本鬼子给我留下的很多纪念,叫我‘吴瘸子’。”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空气十分轻松。

基辛格说:“吴将军是全才,能打陆战、海战,也能指挥空战呀!当年在战场上,我们美国将军一碰上吴将军都感到头痛啊!麦克阿瑟、李奇微对吴将军都感到棘手……”

在吴瑞林破口大骂完了后,炮团的参谋长总算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在42军撤退过程中,由于地形复杂,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一小股美军渗入了42军的后方。

本来嘛,小股美军渗进来正好全歼了。但不巧的是,那块地儿是文工团的地盘。以文艺工作为中心的文工团本身就没配多少武器装备,虽说平时也搞射击训练,还真打不过这股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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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干部勉强带出几个团员跑回来求援,迎来了军长的当头痛骂。

骂归骂,救人归救人。42军正被敌军步步紧逼,前线兵力也很紧张,再调回后方救人也不容易。

吴瑞林当即令下,交代警卫营:“留下一个排警卫电台,其他的去给我把人救回来。”

警卫营就是42军的救火队,执行力和战斗力极强。营长答了声“是”,接着就要往外走。

吴瑞林看了看炮团的参谋长又叫住了警卫营长,问炮团参谋长:“你那个炮,还有炮弹吗?”

“还有几十发。”

本来炮兵团是想来“化缘”的,一听军长如此问话,二话没说就把家底透了。

吴瑞林交待警卫营长:“行动的时候你直接和炮兵联系,要火力支援。你们商量一下,看怎么打。”

停了一下,吴瑞林又斩钉截铁地说:“砸锅卖铁,反正你得把人给我救回来!”

警卫营的出击十分迅速,却扑了个空,在文工团被袭击的地方没有发现美军,只找着三名落单的团员。

这三名团员也说不清敌军的动向,只能模糊着提供点信息,美军是带着我方被俘人员向其战线方向步行撤离的。

这就有点麻烦了,如果就这么埋头冲过去,迎上敌人的大部队,不光救不了人,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怎么办?这点麻烦难不倒警卫营的战士们。

警卫营是42军的“尖刀营”,这些吴军长一手调教出来的小伙子们个个堪称特种兵,他们决定抓“舌头”。

不过,有件事还真挺麻烦。对警卫营来讲,抓“舌头”是不难,但捕获有效情报的确有点难。

战火连天,茫茫人海,什么样的“舌头”才会知道文工团女兵的下落呢?

时间就是生命,踏着还未散尽的硝烟,警卫营派出一个侦察小分队向敌军方向突进,炮兵和其他人随后悄悄跟进。

小分队出发后不久,传回来一个奇怪的无线电信号:要求他们向某个方位的某区域,打一个齐射。但没有具体目标。

炮兵们很奇怪,这不瞎打嘛。不过既然受领了任务,那就绝不含糊,大家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炮弹上膛。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排炮立了大功,“轰隆隆”声过后,“舌头”自动送上门来了。

原来,小分队隐蔽突进到战线后方一段距离,分队长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目标,一段通信兵最为熟悉的被覆线蜿蜒在眼前,这是美军相邻阵地之间的主要通信手段。

通信兵上前测试了一下,有信号。

于是,一个别具一格的抓捕“舌头”方案形成了。

小分队发回信号:开炮!打一个齐射!

炮火轰隆声中,侦察兵一刀割断被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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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两名美国通信兵晃晃悠悠地过来检查线路,他们把线路接通后,突然遭遇袭击。

下手的正是我警卫营小分队。两个美国兵,一个试图反抗被当场格杀,另一个束手就擒。

临机抓捕“舌头”写起来只是短短几行字,行动的背后赶得上一部精彩纷呈的大片。

警卫营先是通过向敌后发射炮弹制造假象,使美军误以为电话线被我军炮兵的盲弹炸断,从而使来维修的人员放松警惕。

接着,待对方修好线路后才抓人,避免美军过早发现通信兵的失踪,给我方留有充足的行动时间。

最后,关键的一点来了,抓人简单,了解情报难。

为什么要抓通信兵?

因为这是美军甚至全世界军队中最八卦的一个兵种,其信息持有能力不亚于一个情报官。

美军的无线电普遍配置到最低单位,通信内容在没有什么战术战略价值的时候,常常采用很低密级的暗语。

于是,繁杂的通信任务之余,听听各部队之间的花絮和扯淡,就成为美军通信兵打发战斗时光的一个乐趣。

果然,审问俘虏时得到了有效消息:有一支美军报告他们抓到了一批中国俘虏,“包括一批没有武装的女兵”。

这是一个热点话题,从中午开始,很多美国兵都在电话里讨论这个话题。

遭遇文工团的美军是一个步兵侦察队,因为疏忽冒进,他们无意中来到文工团的位置,险些造成孤军深入。

碰巧抓到了文工团员后,有些后怕的美军侦察队急于返回,正在从山地向公路行进,准备和那里留守的车队会合。

确认消息后,警卫营急速向敌军集结地扑去。赶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美国兵“正两人抬一个,把我们的女兵往车上扔呢”。

后来才知道,这支美军前进的时候很快,后撤就慢多了。因为被俘的文工团战士们虽然没有武器,但一路上任美国兵死拉硬拽就是不肯走。软磨硬泡拖得美军的行动也因此迟缓下来。

几个小时以后,在美军士兵连踢带打之下,终于来到了公路边上,美军呼叫来两辆大卡车,准备把这批特殊的“战利品”装车运走。

眼看着要被美国兵抓上车去,文工团员们十分惊恐,拿出了最后一分力气顽强抵抗。有的女兵又撕又咬,拼命挣扎。

气急败坏的美国兵一面殴打,一面两人抬一个,把这些被俘的文工团员硬往车上扔。

就在这个时候,警卫营的人到了……

美国人在朝鲜一怕夜战、二怕近战,结局很明了。

警卫营伤亡很小,又多抓了两个活口,顺带着缴获了那两部大卡车。

天色渐晚,在朝鲜战场上,黑夜是志愿军的朋友,美军的前线阵地已开始收缩。

带着解救的文工团员,乘着缴获来的大卡车,警卫营的官兵在撤退的路上,一路顺风。

这次行动,从美军袭击文工团开始,到解救成功,还不到10小时,一次真实的“雷霆行动”。

救出来的文工团员们,被送到炮团,乘坐炮车后撤。这次死里逃生的遭遇,给她们带来刻骨铭心的印记。

参与救援的炮团刘参谋长回忆:救出来的文工团员们“都吓坏了,到了我们那儿还一个劲儿地哆嗦。有一个女兵,就那几个钟头,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有一位梳两条大辫子的乔姓姑娘,回来跟傻了一样,一只手死死地拉着炮车上的栏杆,眼神空空洞洞,见谁都往后躲,不说、不哭,也不笑。

吴军长特意指示炮团的同志:不要刺激她们,让她们好好养伤。

难道是美国兵干了什么坏事儿?有的战士担心。

听其他的文工团员说起,开始的时候美国兵还算文明,发现抓到了女文工团员,比较好奇,都跑过来围观。

不过当她们磨蹭不愿跟着走的时候,美国兵开始变得粗暴,两个架一个,把她们双脚离地“提溜”着走,后来干脆谁不走就拿枪托砸谁。

那时的美军发现走错了路,正在急于撤回自己一方,始终保持着战斗队形。

这几个小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集中在警戒防备上,直到见到自己人的汽车,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警卫营战士们如同天兵天将,突然出现了。

听文工团员们如是叙述,炮团的官兵们松了口气。

但是,看到“志愿军之花”被吓得花容失色,特别有的女兵头上手上满是被美军用枪托砸伤的痕迹,血迹斑斑,很多战士气不过。

尤其有几个战士和一个被打的文工团员是老乡,干脆跑到关俘虏的地方去了。

一个勤务兵怕出事,赶紧报告参谋长,还没等参谋长到,几名战士已经回来了。

他们表情怪异,似笑不敢笑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打美国俘虏,他们说绝对没有,不信,问哨兵去。

参谋长不放心,带上警卫员跑过去询问哨兵。

哨兵说的确没事儿,那几个兵来了,本来气势汹汹的,从窗户缝里往里看了看,就都捂着嘴乐,然后就走了,没出什么事儿。

参谋长很疑惑,也趴上糊了纸的窗户,找个破洞往里一看:

只见屋里一灯如豆,三个美国兵坐在床上,上身脱得赤条条的,下身只穿一条裤衩,正在相互择虱子呢。

美国兵的卫生条件很好,本来身上没虱子,可是在炮团呆了半天,就被虱子光顾了。

参谋长笑道:“那仨美国人……围一圈互相择虱子……全身都是毛……”

白天的时候,炮车正在行进着,炮团的刘参谋长忽然听见有人问:“你那个大炮炮口里装的啥?叮里咣啷地响。”

刘参谋长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前两天跑来军部“化缘”的时候,有些大炮快没炮弹了。

为了避免大炮落入敌手,炮兵们在没有炮弹的炮口里填了一根爆破筒,让大炮也随时准备“以身殉国”。

结果后来忙着营救行动这一茬,大家都忘了这件事了,炮车一行进,爆破筒就在炮口里咣当咣当的。

反应过来的刘参谋长连忙叫道:“哎呀,这太危险了,赶紧叫人把爆破筒都取出来。”

这边是手忙脚乱,那边是噗嗤一笑。

刘参谋长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乔姑娘,刚才的问题,也是她问的。

“一瞬间,咱就放心了,这丫头,没事儿。”回忆到此的时候,炮团的刘参谋长也笑眯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