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使这些医疗设备顺利中标进入医院，代理商行贿时通常是“院长拿大头，科长拿小头”。
整理|凌骏
10月11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了最新一期深度调查节目——《斩断围猎与被围猎的黑色利益链》，详细复盘报道了轰动一时的来宾市人民医院受贿案。
来宾市人民医院是广西来宾市最大的公立医院，2018年和2019年，其前后两任院长周方、杨文彬因受贿相继落马，同时牵出违纪违法人员40余人，涉案金额5000余万元。而查出系列腐败链的关键性线索，竟源于一起绑架案，被绑的正是来宾市人民医院原院长周方。
卫计委主任科员绑架医院院长
2017年2月15日晚，来宾市卫计委主任科员韦某峰跟两名同伙携带手铐、绳子、铁链等工具，开着租来的车到周方家门口。次日凌晨，回到家的周方被他们从身后突然袭击，被套住头，捂住嘴巴强行塞进小轿车。
韦某峰之所以绑架周方，是因为认定他是医院院长，肯定收过贿赂，家里有钱。如果将其绑架，勒索一笔钱财，他还不一定敢报案。
他们把周方劫至某一山洞里，吊起来用鞭子打，逼迫周方交代自己的“受贿史”，导致周方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胁迫下，周方只好写了一份包含违法事实的“材料”。在得到周方的“受贿事实”后，韦某峰等人认为掌握了他的把柄，进一步向其索取10万元。拿到钱后，他们开车将周方带到市郊释放。
警方很快侦获了这起绑架案，2017年底，韦某峰和两名同伙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至12年不等，同时分别并处罚金4万元。
但与此同时，周方被绑架时写下的“受贿事实”也引起了来宾市纪委监委的注意。
“我们了解到周方在‘材料’中提到收了湖南长沙某药商的一部车，价值20多万元。”来宾市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吴任光表示。顺着该线索，来宾市纪委监委干部前往长沙等地调查，查实周方曾在2014年11月授意某商人帮其购买了一辆进口红色越野车，实际价格为47万元。“我们有理由怀疑周方是受贿了。”
后续调查发现，2003年至2018年，周方在担任来宾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院长、正处级干部期间，先后收受财物共计1810.6万元，另有939万余元的财产不能说明来源。2019年5月20日，周方因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6个月，并处罚金400万元。
烟、酒、美色，
潜规则下的政商关系
根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报道，其实早在2011年，陆续就有群众向有关部门举报周方的受贿问题，但直到2017年绑架案前，一连六七年始终无法查实，周方名下的银行存款从账面上看也毫无异常。
后续调查发现，原来周方将收受的绝大部分财物分别以现金、银行卡、计数等方式，保管在5人处，其中有3人为医疗器械商。周方收受了近20名医疗行业商人的财物，主要违纪违法行为发生在药品、医疗耗材、检验试剂及医疗器械等采购过程中。
医疗器械商晏某是为周方保管涉案财物的商人之一。从送烟送酒送钱送美色，到为周方儿子处处打点，晏某费尽心思投其所好、长期经营，深得周方的信任。
2005年至2011年，周方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晏某所在的医疗器械公司销售耗材、小型设备提供帮助，晏某按照结算款10%-20%的比例多次送给周方共计180万元。
“这种政商关系肯定不是良性的，但大家都这么做，潜规则就是这样。”晏某说。
几乎在同一时期，医疗器械商李某、龙某、伍某等人都按成交价的10%，分别送给周方134万元、188万元、363万元。
“医院会先提出设备的采购计划，经过内部讨论决定后，最后还要设备科和相关科室提出一个方案，说明想要哪个品牌。”根据周方的交代，每次招标前，他都会向关系密切的商人暗中“通报”设备参数、预算价格等信息，并要求相关科室按照这些商人代理厂家的设备参数“量身定做”采购标准，隐形决定中标供货商，再从中收取巨额好处费。
他能拿钱，“到我时为什么不拿”
为使这些医疗设备顺利中标进入医院，代理商行贿时通常是“院长拿大头，科长拿小头”。
“周方在位时要招标一个64排CT，我们查到成交价格为1500余万元，而实际出厂价只有500余万元，供应商至少拿了三四百万元去打点。”来宾市纪委监委第八审查调查室主任黄敏炜接受采访时表示，“行贿人买通哪个领导，下面的人也要同时买通，否则有可能会被举报。如果科室的人也搞定了，大家都有利可图，事情做起来就顺理成章。”
周方被查处后，当地相关部门进一步对来宾市人民医院展开调查，查处关联数案。就在周方被市纪委监委留置的当天，原副院长徐某某仍收受他人贿赂5万元，12天后继续收受贿赂15万元。
杨文彬是周方的继任者，2019年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后发现，2013年至2019年间，杨文彬先后利用副院长和院长职务之便，在医疗设备、耗材采购及款项拨付等方面为他人提供帮助，收取“好处费”共计502.3万元。
“当时我做副院长，他（周方）做院长，根本不给我什么机会，我明知道他拿这些钱，到我（当院长）时为什么不拿？”杨文彬在接受调查时对相关部门表示。2019年，杨文彬被判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并处罚金90万元。
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报道，在周方的影响下，来宾市人民医院部分领导干部把手中权力当作谋取私利的“收割机”，腐败蔓延，医院政治生态被严重污染。截至目前，来宾市纪委监委共查办周方系列案违纪违法人员40余人，涉案金额5000余万元。
而“来宾市人民医院”相关案件也并非个例。据统计，广西纪检监察机关“十三五”以来共立案查处医疗卫生系统案件4000余件，其中涉及各级医院和乡镇卫生院的约2500件。被查处的干部普遍存在利用职务便利，在医疗设备、药品、耗材采购等方面谋取利益，严重违规违纪甚至涉嫌职务犯罪。
据悉，为了进一步破除医疗腐败现象，今年以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卫生健康委纪检监察组重点督促国家卫生健康委、国家医保局、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等单位切实履行行业监管职责，大力整治医药购销腐败问题。
4月，国家卫生健康委等9部门印发《2021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
5月召开部际联席会议，督促相关部门担负起行业治理责任，严厉打击回扣问题，全面构建“亲清”医商关系；
8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出台《全国医疗机构及其工作人员廉洁从业行动计划（2021-2024年）》，集中开展整治“红包”、回扣专项行动……
驻国家卫健委纪检监察组有关负责人表示：“医药购销腐败问题牵扯面广、涉及利益大、成因复杂、治理难度大，必须以更加坚韧的定力、更加有效的举措，驰而不息、综合施治，推动实现医药购销领域的生态重塑。”
参考资料：
1.https://mp.weixin.qq.com/s/AokDpE_VrPycCjXisZpIdA
参考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责编：田栋梁
校对：臧恒佳
制版：舒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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