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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钧州齐镇的红阁村,有个无相庵,庵里住着个尼姑,既老且昏,近日染了风寒,来镇上抓药,那坐堂先生出于好心,怕老尼的身体受不了药性,就删了两味性烈的草药,新添了两份温和药材,叮嘱老尼如何煎服,吃完之后若是有效,再来抓药根治不迟。末了,也没有收老尼的钱,就当积些阴德。

老尼千恩万谢,回庵连吃三日,果然有效,第四日,药喝完了,刚想去镇上再讨,碰到村东头的刘寡妇,刘寡妇做了一些糕饼,送给老尼吃了几个,老尼乐呵呵地拎着竹篮,又去镇上。

半途过桥,迎面奔来一辆马车,老尼耳目迟钝,手脚不灵,待看到马车时,吃了一惊,手脚不住,自个把自个绊倒了。

这车主乃是镇上的富户,名叫郑文彬,年方二十有一,近日忙着给祖父迁坟的事,眼下正要去回访堪舆先生,这马夫名为李二狗,也是个年轻小伙,自爷爷那辈就在郑家做事,对主家忠心不二。

两人见老尼姑摔倒,郑文彬少爷就问老尼可否有恙?老尼姑毕竟年纪大了,方才那一下,摔得老腰生疼,主仆两人将她搀扶起来,马夫李二狗心有余悸,道,“少爷,亏我收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郑文彬点头道,“二狗,你先在此照看师太,那先生贵居就在桥对面距此不远,我步行便可,等我回来,再一并送师太去药铺抓药,我们也好顺道回家。”

李二狗连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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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待郑文彬走后,老尼突然腹痛,少倾,竟两腿一抻,阿弥陀佛去也。李二狗见四下无人,心忖道,“这老尼姑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如今赶得凑巧,我们虽未蹭她半毫,但若是报官,主人与我必吃官司,这县衙岂是那么容易进出的?不若将她抛入河中,免却后患。”于是抱起尸体,投到河里。

等郑文彬回来,李二狗如实相告,郑文彬只得叹息一番,问他可曾有人路过看到,李二狗摆手道,“并无他人在场。”两人面面相觑,屁滚尿流地回了郑宅。

单说镇上有个叫王大虾的渔夫,这日河上捕鱼,一网下去,感觉颇重,心里欣喜,捞上来一瞧,傻了眼,竟是一具老尼姑的尸体。王大虾乃是老实敦厚人,想了良久,决定还是不报官,毕竟家里有老母妻儿,打鱼挣不了几个钱,一旦报官,若是有事,自己出力不讨好,思量着既是出家人,早已看透生死,不管是失足跌入河中,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老尼姑大抵也不会怨恨别人。心里这么一想,登时好受了些,瞅瞅四下无人,就把这尸体装入渔车,盖上布,带着铁镐锹,走到一处荒野,挖坑将老尼埋了。

驾车返家,甫至官道,巧逢一个老主顾,问他做甚,王大虾措手不及,支支吾吾,说是送鱼去了,然后拐弯跑了,这个老主顾盯着王大虾半晌,奇怪道:“那县城在东边,他却从西边过来,西边除了两座破山头,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给谁送鱼?真是怪哉!”

两日之后,郑文彬听从阴阳先生的安排,动土给祖父迁坟,老坟这边有父亲照看,新坟便由郑文彬带着几个工人动土,身边还跟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乡绅。

也是倒霉催的,工人挖了四尺左右,竟撅出一具尸体来,刨出来一瞧,正是两日前猝死的老尼,郑文彬这两日本就胆战心惊,见这尸体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此,不由得浑身打个哆嗦,脱口而出,“怎么会是她?”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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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外人都在,有乡绅报了官,县衙里的差人岂是省油灯,凭着郑文彬这句“怎么会是她”,断定老尼的死跟他有关,将他押入县衙,郑文彬实话实说,堂上的邑令冷笑一声,又差人将那马夫李二狗也抓了起来。

那检尸的仵作深谙邑令一贯做派,得知郑家有钱,虽未查得尸体有甚外伤,却只是含糊其辞,就这么拖着。

郑文彬父亲前后奔走,重金寻找证人。

忽一日,却有一人衙前击鼓,状告渔夫王大虾,说那日瞅见王大虾从荒山归来,行踪可疑,那荒山正是发现老尼尸体的地方,想必王大虾和此案脱不了干系。

于是,衙差又将王大虾押到县衙,王大虾却一个劲地声称自己做的乃是好事,那邑令惊堂木一摔,喝道:“一派胡言,非亲非故,你却为何将这老尼埋了,说不定这老尼并未死去,乃是被你所害,你欲毁尸灭迹,才将这老尼葬在荒山僻野,不料天可怜见,尸首重现天日,是也不是?”叫一声“大刑伺候!”将王大虾一顿好打,继而收监。

最后,郑家的钱财使得差不多了,仵作才呈上检尸结果,说这老尼乃是中毒而死。官差们又沿着蛛丝马迹,把送老尼糕饼的刘寡妇,和那镇上的大夫也“请”到堂前,原来,老尼煎服的草药与吃的红糖糕饼,生性相克,老尼因此毒发身亡。

此案共牵连五人,整整拖了半年,才真相大白。可惜郑文彬身子骨偏弱,羁押半载,每日担惊害怕,出了监牢,未到年尾,竟一命呜呼,郑家人财两空。马夫李二狗自觉对不起主家,吊死在歪脖子树上。那渔夫的老母也在儿子关押期间,旧疾愈重,驭鹤去也。刘寡妇亡夫留下的宅子,叔伯们在其坐牢时趁机变卖,刘寡妇没了家宅,疯疯颠颠,下落不明。

坐堂先生家里倒没有死人,生意却一落千丈,最后关门大吉。

唯一赚得盆满钵满的便是那位邑令老爷了。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