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梵高
在大部分人眼里，“离婚”不是件好事。
离婚，在中国遵循“家和万事兴”的价值体系中，是槽点。「离婚」这个名词，让人联想到财产分割、抚养权这些一地鸡毛。而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人，会为了这「一地鸡毛」，让彼此变得面目可憎。
离婚的确不是件好事。没人愿意经历它，也不愿意纪念它。
但在摄影师高美琳眼中，离婚的背后，既复杂又迷人——「离婚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跟结婚一样，它是一件重要的、值得被回顾的事情」。
高美琳
2015级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社会性艺术工作室
2016 校级三等奖学金
2016 中央美术学院 实验艺术教学展，作品《游》优秀留院
2016 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演出《不足为外人道也》
2016 北京金杜艺术中心，表演《忘路之远近》
2017 北京独角兽空间 《新歌者与社会人》
2017 中央美术学院“最美中国”摄影大赛最美奖
2017 北京798 杨画廊《现在的未来》
2017 山水美术馆 《工作进行中—实验艺术学院教师年度作品展》
2017 社会工作优秀奖
2017 年度ipa国际摄影大赛人像组铜奖
2018 校级作业优秀奖
2018 交换瑞士苏黎世艺术大学 zhdk
2018 苏黎世艺术大学《银色仙人掌》
2019.6 央美新百年大事记征文大赛“央美气质奖”
2019 毕业作品《离婚纪念照》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典藏部收藏
2019 中央美术学院“千里行提名奖”
2019 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毕业创作“一等奖”
2019 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
2019 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摄影
01.离婚值得被纪念，这无关乎爱情
今年夏天，高美琳被邀请参加一档婚姻纪实观察真人秀，《再见爱人》。这是一档「离婚综艺」。节目邀请3对夫妻，乘坐2辆房车，开启一段为期18天旅行。
3对夫妻代表3个不同婚姻阶段。有的处于离婚冷静期，离婚是源于俩人10岁的年龄差，让彼此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完全不同；有的处于想离婚阶段，虽然还爱着，但双方都不愿多改变一点，去适应对方；有的已经离婚一年，彼此走出了围城，换一种更舒适的方式相处。
3对夫妻，3个不同婚姻阶段/图 源《再见爱人》官微
高美琳的任务，就是为三对夫妻拍摄一组「离婚纪念照」。
这是节目中最打动我的部分。她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都那么唯美，却又那么哀痛，婚姻中那些破碎、不爱、冲突的细节，都被艺术化地呈现出来。
关于代沟
王秋雨和朱雅琼是处于离婚冷静期的夫妻。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妻子渴望浪漫和未知，而丈夫却反感这些。离婚原因，源于双方在心理上，观念上，存在巨大代沟，这是两人间的根本问题，并且双方不愿做出改变。
《我们的婚礼》/ 图 源《再见爱人》，高美琳摄
所以节目组特意设 置了一个鸟笼形状的装置，代表着他们可能会分离的家的内核，女方着婚纱出场，因为他们当初结婚时，没有办过婚礼。朱雅琼不是挽救婚姻，而是用一个仪式告别婚姻。
但这又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告别仪式，更是一场对自我心理亏空的补偿仪式。她要把过去所有渴望却未能得到的情感和仪式感，都通过这个节目尽可能地拿回来。
这张照片最后命名为「我的婚礼」，形容得很体贴，让人黯然。这场婚姻从始至终，只有「我」，没有「们」。
王秋雨和朱雅琼。/ 图 源《再见爱人》
关于生育
KK和佟晨洁处于想离婚的阶段。高美琳特意在悬崖边上放了一张闪着光的婴儿床，边上放着酒瓶和玩具，这是都是他们婚姻问题的具象化——关于孩子。
KK和佟晨洁/图 源芒果TV《再见爱人》
一直以来，佟晨洁都很包容kk，唯独生孩子这件事。KK爱喝酒，也一直想要小孩，但佟晨洁无法确定一个随时都可能情绪不受控制的男人会是一个合格的爸爸，所以不愿意冒险。当婚姻的问题就摆在面前时，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当KK把玩具递给佟晨洁时，高美琳问他们，如果你们有了孩子，生活会是什么样子？KK说，开心。佟晨洁笑着看他，没有说话，但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KK递的儿童玩具，照片定格了这个瞬间。
他们的婚姻，孩子只是比较明显的分歧，但矛盾点根本不是生孩子。当一方无条件地维护对方情绪，小心翼翼呵护对方的喜怒哀乐，这段关系就会变得不平等。而这样的维护多了，关系就会出现裂缝，最后导致他们都无法总结出一个想要离婚的理由，只能用最简单的原因——孩子，欲为这段婚姻画上句号。
图 源《再见爱人》
关于性格
章贺郭柯宇的拍摄没有太多戏剧性。他们结婚十年，离婚一年。结婚的原因是因为互相欣赏，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们俩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性格不合，以及生活习惯上大不相同。十年婚姻里，两人从相敬如宾到各自孤单，他们是合租式夫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图 源《再见爱人》官微/高美琳摄
俩人分开后，还能自如地说出对方的优点，只不过像欣赏陌生人一样。拍摄的场景是在一片空旷、孤寂的草地，高美琳给了他们一个白色气球，郭柯宇牵着快要飘走的气球，气球上还连着一条隐形的鱼线，在章贺手上。就像是两人的婚姻，气球像是他们之间的孩子，即便离婚，也将两人链接在了一起。
章贺郭柯宇/ 图 源芒果TV《再见爱人》
一段亲密关系，有爱才能开始，仅有爱，却难以为继。把它掰碎扯开，就是人和人的关系，但又更加复杂，不确定。
婚姻的结束，不仅仅是「不爱了」那么简单，其中破裂的核心因素，很多都不是受爱情控制的。所以离婚值得被纪念，值得被回顾，去思考，和结婚一样。无关乎爱情。
02.艺术让我们看到多样的人生
这不是高美琳第一次拍摄这样的照片。
央美毕业那年，她的毕业作品，就是为离婚夫妻拍纪念照。她从2018年11月到2019年5月，半年时间接触了超过100对离婚夫妻，但最终答应拍照的只有12对。
我特意去翻看了她2019年毕业展作品。每张照片清冷、暗淡，被拍摄者脸部每一个微妙表情，都直指人心——有的看起来很释然，有的暗藏无奈，还有的说不清楚脸上是什么情绪，但我想，背后也一定有段特别的故事。
照片拍摄的场景也不同，有的发生在民政局、有的在家中、有的像是在旅游。在一段对高美琳的采访中，她说，拍离婚纪念照，也是想给双方一个最后见面的机会。而这些见面场景都是被拍摄者自己找的，有的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有的是两人有过美好回忆的地点。
但也有一些没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两人不得不再次相见的地方——比如民政局。
多么戏剧化的一幕。在每天会有多少人在这里喜结连理，又有多少婚姻在这里落下帷幕？有多少人在这里充满期望地开始，最后又不得不回到这里草草结束。
在拍摄结束后，高美琳给每人留下一张纸条，写下他们最想对对方、对这段婚姻说的话。
一位男方写，「离开不一定是痛苦。」
女方写：「没什么说的，不恨你。」
还有女方写：「想靠靠不住。」
男方则写：「生活更美好。」
有趣的是，这些纸条被展示在摄影作品旁。摄影师没有用一些花里胡哨的艺术装置呈现作品，就静静的挂在那里，配上文字。没有文字，照片可能会很空洞；没有照片，文字似乎乏善可陈——走到了离婚这一步，还有什么能说，可说的呢？只言片语，就已经读完了主人翁婚姻的全部，为他们悲伤，也替他们庆幸。
我的视线在每张照片都会停留很久，不是因为构图唯美。高美琳的照片中，摄影技术已经不再重要，生活的本质已经赋予了图片足够的强大。
每一张离婚纪念照，真实、平和、冷静地展示着一段关系破裂后的状态，讲诉着每一段不完整的婚姻故事，散发着淡淡一股悲凉情绪。这也让我看到了艺术的另一种可能性——不再是呈现美好的生活理想，而是看到了更多的人生。
03.离婚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完高美琳的离婚纪念照，我忍不住思考，离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未有一个艺术展能给我带来这种深思。
离婚，是勇敢还是怯弱？
是逃避还是面对？
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是我肯定，离婚，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它不仅仅只是我们表面看到的一地鸡毛，不是一张纸就能让一个家庭破碎，也不是一张纸就能让婚姻不幸者获得自由。
离婚，复杂得多，即便离婚了后，可能依然还存在着某种动态的关系。但肯定的是，什么时候，当我们不再把离婚或者结婚，作为自己身份的一个标签，不再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离婚，能更勇敢、更果断地告别不合适的婚姻，我们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和幸福。
《消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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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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