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立平

以前我说过:“在眼花缭乱的变化面前,在莫衷一是的纷争之中,不要模糊了一条最基本的边界——文明与野蛮。”

▌“文明与野蛮是相对的”,这是一种诡辩

几个月前我曾经提出过社会的方向感、精英和上层的安全感、老百姓的希望感的问题。在新的国际环境之下,这几个问题,尤其是前者,就显得更为现实。

这当中最关键的是,如果在一时一地的是非还难以澄清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模糊一个最基本的坐标,这就是文明与野蛮。

有人不承认文明的存在,说文明与野蛮都是相对的。这是一种相对论的诡辩。

我们承认不承认有生活得好一点有生活得坏一点的区分?承认不承认生活中有幸福和痛苦之分?在与野蛮相对应的意义上的文明,指的就是人类为了活得更好一点,在文化、行为方式、生活方式、制度安排等方面所获进步的积累。人类的历史就是脱离野蛮朝向文明努力的过程。

我曾举例说,土地纠纷,有的地方是用古老的群体械斗的方式来解决,今天更多的是用现代法律的方式解决。这其间文明与野蛮的区别有疑义吗?

往大了说,在国际上,用不断的战争征伐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与用建立国际组织、订立国际条约、谈判妥协的方式解决争端,这其间文明与野蛮的区别有疑义吗?

在公共事务上,由少数人专断与能有更多的人参与,从而使更多人的意志能得到体现,这其间文明与野蛮的区别有疑义吗?

在社会生活中,一部分人有力量歧视和压迫另一部分人,与平等相处,在真正的平等不能实现的情况下,至少保障法律和权利意义上的平等,这其间文明与野蛮的区别有疑义吗?

这样的区别还可以不断列举下去。

当然我同意说,有些情况下确实不是非黑即白的,比如佛教徒与基督教徒、无神论者对生活状态及其意义的理解就会有明显不同。但文明与野蛮的大致轮廓是不能否认的。否认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了是非。

在文明与野蛮之间,我们付不起迷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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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的文明形态排斥野蛮,而不排斥其他文明

晚明以来,中西文化的交汇使人类的融合之势和文明层次的更迭之势、上升之势已鲜明地呈现出来,我们现在还试图去找一个碰撞之前的中华文明的政治规则,肯定是徒劳无功的。

所以,未来的文明一定不是既定文明历史发展的结果,而是一个文明间相互碰撞的结果。

因为没有人类情怀,我们常常不能摆正主次、轻重、先后、缓急,我们为既定文明辩护的热情远远超过了对文明未来的谋划。

世界现代史表明,凡是迈过了所谓“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文明形态没有一个被打回原形,被打回原形的都是现代转型中中途夭折的文明和国家。

大英帝国虽然衰落了,但英国是落后国家吗?不是,它还是最先进的国家之一。

我们无法说明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它不是我们在书斋里可以归纳出来的,而是我们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干出来的。但文明的交汇永远比文明寻找自身的特点重要一百倍。

希腊文明之所以逐渐领先世界2500年,是希波战争导致西方文明深刻地吸收、融汇了中东文明,同时也宣告了希腊传统文明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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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出文明与野蛮的界限,比划分是他们的文明市场还是我们的文明市场更重要。

文明发展的最大状态是跟野蛮划出界限。文野界限,从政治立规上说,第一,把人当人来看待,而不把人当手段来对待;第二,权力必须规范、平和、有序交接,约束政治上的权力滥用。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这点上,都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