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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黄土坡:山西绛县梅村

知青岁月留痕

前面的话

“我们这一辈,和共和国同年岁;上山练过脚,下乡练过背,学会了忍耐,理解了后悔,熬尽了苦心,交足了学费,真正地尝到了做人的滋味!”

——摘自《我们这一辈》歌词

2018年12月20日,是我们插队50周年。50年间发生的事情很多,但难以忘怀的是农村插队那几年的人和事,为此总想写点东西为了那不能忘却的记忆。回忆插队年轻时的岁月,不是留恋上山下乡运动,而是怀念那些同甘共苦的插友,怀念那些接纳并关心、帮助过我们的乡亲,追寻在艰难困苦中仍然顽强地寻找和实现人生意义的精神。

知青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是一部还活着的历史,每一位知青都有最深的体会和成长的故事。青春已经被挥霍,在步入晚年之际,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那段历史的故事记录下来。为此,才有了下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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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失踪的钻杆

作者 王 壮

1969年2月,我们到梅村之后两个多月。这天傍晚,赵富告诉我们一个坏消息:村里正在打机井,但几天前钻杆断了,连同钻头落在井底,斜靠在井壁上。这口井已经打了五六丈深,水面离井口有2丈多深,水深也有3丈左右。本来只要把一节节透水的水泥管放下去,护住井壁,就可以大功告成,但因为断了的钻杆斜在井底,无法下水泥管,不久之后泥土的井壁就会坍塌,井就报废了,如果那样,不但打井所耗费的几百个人工付诸东流,而且还要赔偿租来的、价值1500多元的钻头和钻杆。这在当时我们的村子是一笔巨款。

赵富还告诉我们,村里准备派人下去打捞。但是断了的钻杆离水面有2丈深,潜水下去并不容易,而且村子里也没有什么通水性的人,只有一位河南籍的铁匠老闫据说水性不错。大家听了都有些跃跃欲试,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可行性来。算了算,潜水的深度大约有四五米,我们中好像没有潜水那么深的经验。我在学校时曾经潜到附近运河的河底,据说是3米左右,估计再深一点也应该没有问题。但怎么样才能把钻杆捞出来呢?大家决定马上就去找村支书请战,并了解进一步的情况。

村支书尚持家坚决不许我们下井,说我们是远来的娃子,万一出什么事没法对我们的父母交待。争论了半天,我们同意让老闫先去试试。大家又讨论了一下方案,认为只要能摸到钻杆,把一个提钻杆用的"猴子",是个U形铁钳,卡在钻杆上就可以用拴住猴子上的钢缆,把钻杆连同钻头用卷扬机提上来。另外,打井的工具里有一个锅形的大泥斗,可以预先放到预计的钻杆的深度,以帮助下水的人掌握潜水的深度。

第二天,老闫下井了,我们在一边围观。井口并不太大,直径只有一米多,水面的直径也只有一米多。他下到水面,想头朝下潜游下去,但因为井太窄,试了两次,都是只翻起水花,根本沉不下去,冻得上牙打下牙,只好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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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继续商量。为了要在水下多待,一定得吸足气,但吸足气就沉不下去,所以以前我们潜水也是游下去的。但井里地方这么狭窄,一定潜不下去。大家认为如果手里提一个重物就应该可以不用游,直接沉下去。打井的工具里有一种大约20斤重的大铁扳手可以用。扳手上又系了一条长绳子,以便井上的人回收。

总结了铁匠老闫的经验,我们决定下水了。村领导拗不过我们,派了团支部书记李升来坐镇,保证我们的安全。2月份的山西天气很冷,又准备了好多麦秸,升起一堆火来。知青里根据身体情况,决定由乌犍和我下水,每人准备下去两次。嘎子负责收放拴住大扳手的长绳,监测下水的深度。崔忠是唯一有手表的人,负责掐表控制时间,如果下水超过一分钟就要准备救人。

一切准备就绪,赵富先下。脱下披着的大衣,露出一身腱子肉,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冷战,赶紧下水,至少井里没有风。

井水完全是浑的,像泥汤一样,一点能见度都没有。下沉很顺利,拴着铁钳的长绳不断往下放。过了一个会儿,停住了。他应该站在大锅上,松开了大扳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盯着一动不动的泥汤。过了半分多种,赵富冒出了水面,大家赶紧用卷扬机把他拉了上来。虽然只过了半分多钟,但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同学们赶紧用毛巾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披上大衣,到火旁暖一暖。

他告诉我们,井下面很大,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伸手摸不到所有的井壁,因为放掉了大扳手,身体会往上浮,下次一定不能放开扳手。

轮到我了,因为有了赵富的经验,手里抓住大扳手不放,很顺利地就站到大锅上。伸手想去摸井壁,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下面的井筒这么大,直径有两三米,站在锅上根本摸不到井壁,必须斜着游出去一点。好容易摸到了井壁,顺着井壁转着圈摸,希望能摸到那钻杆,却一无所获,心里很慌。过了一会儿,觉得憋不住气了,便松开大扳手。浮上来倒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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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火旁,大家又一起商量。这种情况谁都没经过,弄不明白为什么摸不到钻杆。按照井的深度、钻杆的长度,它一定应该在,为什么我们摸不到呢?结论是我们一定摸得不够仔细。我们都下去过了一次,有了一些经验,再来一次一定能成功。

我们又各自下去了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觉得把握大了很多,心里也不慌了。下去后稳稳当当地把井壁仔仔细细地摸了两遍,但那该死的钻杆还是无影无踪。

过了几天,听说那口井塌了。我跑去一看,深深的井口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个浅坑。到了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井筒下面为什么那么大:原来水下的井壁一直在慢慢坍塌。我们下井的时候只是想到水的问题,相信不会被淹死,却完全没想到真正的危险在于塌方。如果这口井早几天塌下去,说不定赵富和我就被活埋了,想起来真有点不寒而栗!联想起来,那钻杆一定是陷到井壁的泥土里去了,我们才摸不着。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极深,对我后来的影响也很大。虽然并不是那么危险,但总有一种虎口余生、捡了一条命的感觉。后来遇上凶险的情况,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这条命反正是捡来的,也就处之泰然了,这种心态对我很有帮助。此外,这次虽然大家都准备得相当充分,也都尽了努力,还是没有成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也是一种有益的教训。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只要认真对待,仔细研究,尽了努力,成与不成都能坦然以待。

二、一只洪水浸泡过的帆布提箱

作者 孟昭平

现在的年轻人多数没有见过的帆布手提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流行品,也是奢侈品,价格近百元,相当于当时七八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当年插队去山西时,我买了一个,除了被褥,其它所有随身携带的衣物用品都装在了里面,因此这个帆布手提箱就是我下乡时最贵重的固定资产了。至今整整50年了,历经插队、招工、县城工作、调回北京等数次搬家变动,虽然箱子已很老旧,箱面上还有黄褐色被水泡过的印痕,这只箱子始终没舍得扔掉,因为这个帆布手提箱跟着我风风雨雨几十年,装载着对知青生活满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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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插队到梅村第3个年头,6月中旬夏至前后,麦收已经进入了尾声,地里的麦子全部收割抢运回村,几天前堆在场院几座小山似的麦捆大部分已经脱粒归仓,剩下还没脱粒的麦杆满满地摊晾了一场院。

夏季夜短天长。天色刚刚微明,生产队扩音器大喇叭就响起了催促社员们出工的吆喝声。可以理解,夏季收麦,龙口夺食嘛!前几天都是连明彻夜地抢收,全村的劳力都尽了全力,还剩下两场院的麦子等晒干脱完粒,今年的麦收就圆满结束了。前天公社通知,气象预报近几天有场雨,生产队干部们着急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不情愿地穿衣起了床,匆匆地抹了几把脸,就和几个女知青一起去了村北的场院。这时候,已经有十几个社员到了场院上,王主任见我们到了,开始分配活计,并高声说:“东边的天云多阴得厉害,肯定昨夜东边山里下了大雨,要不今早这么凉快,趁着天不闷热大伙赶紧干活!”

我插队的晋南农村,夏季的习惯一天三晌活,早晨起来不吃早饭,先去地里干活,干两个多小时,再回家吃早饭。

估摸干了两个小时,昨晚吃的白馍,经过一夜的消化,胃里早就没了东西,肚子已经“咕咕”叫拉响了饥饿警报。知青中胆大的一个人冲着队长嚷开了:"主任,该收工了吧?肚子饿得都没劲干活了!"王主任(那时的村长称呼是革委会主任)倒也通情达理,看了看云层越来越厚的天空说:"大伙再加把劲儿,把摊开的麦子再翻一遍就收工。"临收工还不忘提醒大伙,吃了饭早点出来干活,今儿的天不保险,八成得下雨。

前两天,同村的男知青们结伙都去了百里之外的新绛县,和那的知青比赛篮球去了,只有一位年龄最小、个子最矮的男知青没有去。吃饭的人少了一多半,做饭的活不多,今天就让他留下做饭。早餐稀饭、馒头,麦收活重管饱吃。切了一盆韭菜,撒把盐,那就是当时我们知青的美味了。我吃饭快,两个馒头很快就下了肚,又喝了碗稀饭,基本上就满足了胃的需求。其他几个女知青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着稀饭。我放下洗干净的碗筷,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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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天,小孩的脸,真是说变就变。感觉一阵风吹过,我抬头一看,只见从东边飘过来一片片乌云,瞬间遮住了多半个天空,东边山里天际一道闪电划过,接着一声闷雷响起,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了下来。此时安在支书家的扩音器大喇叭响了起来,传出了尚书记急促的广播声:“要下雨了,早晌在场院干活的全体社员,立马到场上去收拾麦子!”那年代的人都养成了听指挥的习惯,先公后私,何况是麦收时节!我赶紧回到房内,喊了声:“下雨了!”几个女知青不约而同地放下还没吃完饭的碗筷,每人拿着自己的草帽,和我一起冲出院门,向北边的场院跑去。

雨点越来越密,好在人多齐心协力,那会儿在场上没有一个偷懒的人。等到把满场院的麦子都垛起来盖好,我们才感到浑身都湿透了。这时,天空的云黑得就像翻倒了的墨汁一样。突然,头顶上一道闪电,又是一声惊雷,一场更大的雨铺天盖地落下来。活干完也回不去了,只好在场边的屋子里躲了起来。雨“哗哗”地下着,风“呼呼”地吹着,惊雷和闪电也不甘落后地跟来了。大雨伴着大风,越来越急,天地都成了水的世界。这么大的雨插队3年来没有见过,就是在北京时见得也不多。暴雨下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风停了,雨势小了,几个女知青才开始向村南的知青院走去。

我插队的梅村靠近中条山西麓,东高西低,北高南低;村东紧邻的张村比梅村的地势高出五六米,村北的场院比村南高出三四米。我们的知青院位于村南偏西,紧挨着由东到西纵贯全村的主街道旁,一遇到大雨形成径流,主街道也起着排水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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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了场院的高坡,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满是泥泞的土路上,村里到处是积水,有的地方需要趟水过去,本来5分钟的路程我们走了足有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主街道北侧。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一股浑黄的夹杂着从山里冲下来的树叶、枯枝、麦秸等杂物的洪水,自张村方向呼啸而来,瞬间溢满了十几米宽的街道,带着漩涡向下流去。一位路过的老乡跟我们说:“这是山里的洪水下来了,快躲一躲吧!看这街上的水起码有2尺多深了,一会说不定还会有大水下来。”

看着路南近在咫尺的知青院,再试了试街上水的深浅和流速,也许是年青气盛,也许是会游泳不怵水的缘故,我走在前边,几个女知青手拉着手涉险过了水深没膝的街道。

进了知青院,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惊呆了:由于地势低洼,院子里足有2尺深的洪水肆虐横流;宿舍门、窗早被风刮得敞开着(那个时代出近门都不锁门),没有台阶的屋子里水也已盈尺。只见留守做饭的男知青一个人在宿舍里手忙脚乱地忙碌着。因为其他男知青都去新绛县打球还没回来,我们几个也没商议,不约而同地先奔向了男知青宿舍。梅村的知青娘子军确实不含糊,先人后己,先男生后女生,把吃饭用的大桌子抬到了土炕上,再把放在地上的木箱、帆布箱和湿了的被褥、枕头堆放在桌子上,“迄哧咔嚓”一通忙活。差不多了,才急急忙忙回到同院的女知青宿舍。女宿舍的情况比男宿舍更糟糕,灾情更严重,我们几个人在很疲劳的情况下接茬奋战。直到宿舍里能收拾的都收拾完了,才想起厨房的粮食。

此时洪水已退,厨房内狼藉一片,锅碗瓢盆全移了位置,西墙被洪水冲开个大窟窿,盛白面的大瓮被冲倒在窟窿旁,前几天刚磨好的多半缸面经洪水浸泡已成泥糊,看来一两天之内要忍饥挨饿了。

去新绛县打篮球的几个男知青第二天中午才回来。他们知道了洪灾中我们女知青的"先进事迹"后,全体主动到女宿舍跟我们道谢。从此以后,女知青在男知青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遇事总谦让照顾我们。

只可惜我那只宝贵的帆布提箱被洪水浸泡之后,怎么洗刷也干净不了。

事情过去几十年了。每当我见到这个有水痕的箱子,总会想起我插队岁月唯一一次见过的洪水漫知青院的难忘经历。

三、小村庄安上了大喇叭

作者 赵富

文革上山下乡的年代,我国多数农村比较落后,基本上处于"运输靠挑、交通靠走、耕地靠牛、通知靠吼"的状态,我插队的山西绛县也不例外。

记得刚到梅村插队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村里通知个大事小情,比如告诉社员开会、早起出工、谁谁干什么活、领点什么东西,都要凭生产队长沿着街头巷口大声吼叫。知青由于初来乍到,不习惯也听不清在喊什么,只好跑到院门外去听,还得再问问给我们做饭的老乡(知青初去的几个月由村里给我们派了一个做饭的),才能弄明白通知的内容。如果那位做饭的也没听到,那我们只能是哥德巴赫胡乱猜想了。

同村插队的王壮和我在高中时是同班同学,又同是校广播组成员,曾负责学校课间操、大会等活动的广播值机。广播组负责人是教物理的张宝平老师,此人10月1日国庆节活动时曾经在天安门值过机,业务精通非比寻常,人品也好,数次带着我们到附近农村给生产队和社员修理过扩音机和收音机,使我们受益匪浅。因此,我俩对电子管扩音机大喇叭的安装使用比较熟悉。当听说公社所在地大交和比较大的村里已经安上了扩音机时,我俩就找到村支书尚持家和村电工,建议我村也安上一台。他俩说早就想安了,就是村里没人懂得那个玩意。我俩自告奋勇说,只要买一台100w的电子管扩音机、2只25w的大喇叭和一个话筒,保证能让全村家家户户都能听见广播声音,遇到小毛病我俩还能修理修理。支书一听挺高兴,当即决定由知青拉单子让电工去采购。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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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后,扩音器材运回来了,安装那天,男知青都到了现场。其实安装扩音机挺简单,只要插对插口,喇叭输出功率阻抗匹配即可。王壮和我算是技术员,指导着其他人把两只大喇叭连上电线,安到了支书家院子里的高杆子上,男知青们抢着蹬上电工用的脚钩子爬了上去。不到半晌工夫,安装完毕,开机插上话筒一试:“喂!喂!”听见响了,旋即把音量开大播放电台广播,声音纯正清楚,没有杂音,不仅全村都能听见,连相邻的张村、梅村堡都能听到。支书和电工都乐了,今后有事通知,在家里就能让全村都知道了。从此梅村告别了通知靠吼的历史。北京来的学生们也为体现了一次知青有点知识的价值得意了一阵子。

扩音机安装之后,还发生过一个挺有趣的小故事:一天清晨,支书通知完了事情之后,拨到了中央台的频道,一曲殷承宗的钢琴协奏曲“黄河”正在播放,优美的钢琴曲旋律第一次在村子上空飘荡。尚书记一听,不是熟悉的歌唱毛主席的歌曲,不知道是什么音乐,赶紧把扩音机关上了。事后和我们知青说起此事,还心有余悸地说:“好怂,哈(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敌台美国之音呢!”

四、可爱的十八棵青松

作者 王 壮

1971年初秋,村里小学校的一位老师被调到县里工作。队里决定派我去当民办教师,接手五年级。

开学之前,其它的老师就向我传授经验,告诉我各种注意事项。回想起来,真是一段独特的经历。

他们告诉我,去带一个班,最重要的是一上任就得立威,让孩子们服气,以后就好带了,否则会一直被孩子们欺负。而要服众,就必须能够应付他们的各种斗智斗力的挑战。通常斗智包括回答他们的刁钻问题,斗力则是在篮球、摔跤等方面让他们服气。

这个班有18个孩子,很有自豪感,自称“十八棵青松”,不太好管。都在十一二岁左右,只有5名男生,却有一个特别刁钻的和一个特别无法无天的;13名女生也有几位不好伺候,我一一铭记在心。

果然,刚上过一堂课,课间的时候,那位特别刁钻名叫安全的学生就拿着一张纸头,问我纸头上的字怎么念。我接过来一看,是"忐忑"两个字,吃了一惊,好在心里有数,就说,这念"坦特",表示心神不定,常用在成语"忐忑不安"里。他点点头,又诡笑着摸出另一张纸头。我一看,竟是"魑魅魍魉",这下子差点急出汗来。这个词在写大字报、批判稿时用过不少次,会写,后三个字也会读,但第一个字我只记得不念"离",是一声,但记不清应该念"知"还是"吃"了,而且时不我待,稍一犹豫,就算输了。于是硬着头皮说:"这念知昧网两,是阴暗的妖魔鬼怪的意思。"他笑了。我问他从哪里看到这些词,他说:"字典呀!"原来,他专门在字典里找认为能难倒我的字来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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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智算是过关了,斗力居然没有发生。后来别的老师告诉我,因为我参加了村里的篮球队,孩子们都看到过,大概就"免试过关"了;至于摔跤,大概是挟了知青赵富和汤根连胜村里摔跤第一名三牛的余威,孩子们不知道我根本不会摔跤,也免了,我窃窃自喜。有一次,那位无法无天的小胖子出操时当众出洋相,被我当胸一拳,打了个趔趄,又罚了一顿站,到出操结束。以后就都规矩了,我也洋洋得意。

没有料到的是,在后来的半年里,真正让我头大的是这群小姑奶奶。心平气和地说话,她们只当没听见;大声吆喝,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比我的嗓门大,高兴起来还吊着我的脖子往我身上爬,我又不敢真甩真摔,最后只能"你闹你的,我说我的",假装没看见,始终也没能镇住她们。

冬天里的一个上午,她们又在教室里闹得不可开交,我真的火了,抓住闹得最欢的一个的手腕,往她背后一拧,就塞到课桌下面去了,大家一哄而散。第二天,她挎着胳膊来上课,我也没有注意。又过了两天,她哥哥(是村里的会计)晚上找到我,说她妹妹的胳膊被我拧伤了,回家还怕家里人责备我,一直不肯说是怎么回事,再三盘问后才供出是被我弄的。我听了又内疚,又感动,又不安。真怕把小孩的胳膊弄坏了,又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讲义气,赶紧使劲道歉,并提出赔偿医疗费。她哥哥说:"她用不着上医院,即使上医院也不会让你赔。我妹妹调皮,你当老师的就得使劲打,不过照肉多的地方打,别拧胳臂就是了。"

第二天到了教室,那孩子还吊着胳膊。我对大家说:"我把她的胳膊拧坏了,非常对不起。现在当众道歉,以后一定小心。不过你们以后也都给我放老实点。"这话似乎多少起了点作用,但非常有限。

1972年的3月份,传来了第一次大规模招收工农兵学员的消息,我也报了名,往县里跑了好几趟,但是第一轮体检就被刷了下来,因为有莫名其妙的"心脏二级杂音",依然回村里哄孩子。

4月28日,我正在办公室里"陪太子读书",查娃的妹妹(忘了她的名字)没完成作业,被我扣住,不做完就不准回家吃午饭,正在办公室里跳来跳去,叫着说要饿死了。我对她说:"你赶快做,要不然我也陪着你饿死了。"正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北大招生的陈老师,说有事找我,那孩子就一溜烟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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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告诉我被生化专业录取了,要我马上收拾东西,29日就得到跟着他一起出发,30日到北大报到。因为时间紧迫,他才从运城跑到村里通知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真的能上大学,而且是北京的大学,而且是北京大学,更没想到是北大为科学院代培的名额!我只有赶快通知学校和队里,以及仍在村里的妹妹和同学,开始收拾东西。

29日一早,出操之前到班里和大家告别。没想到女孩子们竟然哭成一团,5条小好汉也都眼泪汪汪,弄得我鼻子酸酸的。

孩子们去出操,我离开学校向张村车站走去。万万没有料到,从此竟和转基因结下了不解之缘。

五、难忘的一次看病经历

作者 赵 富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农村,名义上有合作医疗和赤脚医生,但缺医少药的现象普遍存在,村民病了去趟医院很不方便,如果再加上没钱看病的话,就只能是小病忍、大病熬了。我插队时就有过一次难忘的看病经历。

1971年的夏天,那时我是村里集体猪场的饲养员。早晨喂完猪后,隐约感到肚子有点疼,不一会儿,疼痛加剧,赶紧找止痛片吃了,喝了两口水,但不顶用。记忆中长这么大,肚子也没这么难受过。不清楚肚子里哪个零件出了毛病,心里就比较紧张,一紧张似乎肚子更疼了。一同在粉房(做粉条、做豆腐和猪场同在一个副业组)干活的本村青年张东生,是我的好朋友,见我难受的样子,又因为那天村里的赤脚医生刚好不在村里,就劝我去医院检查检查,并且给我借了辆自行车。到哪去看呢?县医院离村50多里路,不通汽车,骑车去路远身体受不了;公社所在地距我插队的梅村10里路,可行的方案只能选择去大交公社卫生院了。东生说你放心去,中午喂猪的活我替你干。

事不宜迟,我忍痛骑上自行车就向10里地外的大交奔去。此时已是快中午了,路上行人稀少,偶见戴着草帽匆匆赶路的行人。8月初的孟夏时节,田里的小麦早已收割完毕,复播的夏玉米已经有半尺高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炙热的太阳烘烤着晋南大地,气温起码在30度以上,路边杨树上的蝉拼命地鸣叫着。我无心欣赏这夏日的景色,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车把,脚下紧蹬,一心想的是中午下班前赶到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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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骑了大约有一刻钟,刚过东杨村,还有一少半的路程,再骑十几分钟就到卫生院了。此时,满头大汗的我头晕脑涨,可能有点中暑,再加上腹痛,身体的耐受力已不允许我前行了,只好下了车,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撂,顾不得锁车子,找了片树荫凉,就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路过的老乡把我叫起来,问我咋了?没事吧?已经饭时了咋一个人躺在这?我揉了揉惺忪的眼晴,连忙说:“没事没事,谢谢啦!”此时,我的肚子已经不太疼了,一思量,再到卫生院医生已经下班了,于是我调转车头打道回了梅村。晚上找村赤脚医生咨询了一下,他说估计是肠痉挛,如果腹部已经不再疼了,就不会有后遗症,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就是我在梅村插队时一次难忘的看病经历,严格地说,应该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得病经历。

六、半夜惊魂

作者 赵 富

接手大队猪场饲养员后,由于晚上经常加班做粉条或豆腐,完工后就九、十点钟了,回知青点还得走一里多的路。为了少走夜路,也为了清静(粉坊在村北场院下边,附近没有民房),我就只身一人搬到猪场旁边的粉坊住去了。粉坊是3孔相连的窑洞,2孔窑是工作间,中间一孔窑有盘土炕当宿舍兼库房。后来一段时间,同是北京知青的白溪华也搬过来和我就伴,两个人一起住不闷得慌了,聊天时间也多了。

一天晚上,粉坊漏完粉条,再搭杆晾到院里的铁丝架上已经10点了,等其他人走后,我俩躺下又闲聊到了12点,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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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忽然被窗外的声音惊醒,我赶紧推醒了还在打呼噜的白溪华,悄声告诉他外边有动静.他一细听,确实有人在说话,还不只一个人。那时候窑洞的窗户没玻璃,只糊着一层窗户纸,外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我首先意识到,深更半夜到粉坊院里干什么?是不是偷粉条的?我是副业组的,又住在粉坊窑内,院内晾的粉条少了我肯定有责任。于是我俩赶紧摸黑穿上衣服,拿上手电筒,到了另一孔窑洞的门后,一人拿了一把铁锹。溪华比我岁数小,个不高,我示意溪华跟在我后边,悄悄告诉他,如果是贼咱俩就集中对付其中的一个,这样好制服抓住他。我俩猛得打开门,各拎了一把铁锹冲了出去,打开手电筒"中喝"一声(我桑子哑,不敢大喝)“干什么的?”这时,才看清有两个人蹲在窗外正在说话。那两个人没料到窑里头冲出来两个手拿家伙的人,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连连摆手,嘴里说:“别、别、别……”我俩一看,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就和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问道:“哪儿的,半夜到这干什么?”其中一个说:“我俩是翼城吴寨村的,前天家里母猪油了(即发情),到你村来配过种,今天晚上(实际应是昨天,已经后半夜)喂猪时就不见了,估摸是跑到你村猪场找那头内江大狼猪来了(即种公猪),这怂猪头一次来就记住路了,10多里地自个就跑来了,刚才看见在大狼猪圈里呢。”

听罢此言,我和溪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邀请他俩进窑里喝口水坐坐。吴寨的两个人说:“不用了,等会儿天明了你们把猪放出来,我就把猪赶回去,还有十几里路要走呢。”回了窑洞,我俩睡意全无,免不了又议论一番:一头只来过一次的母猪,十几里之外,能记住路,自个又偷偷找了回来,动物传种接代的本能和"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看来猪的脑子并不都是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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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写于2018年12月,修改于2020年10月;以上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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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富:生于新中国,与共和国同龄同月,1968年12月从北京到山西绛县梅村插队。毕业于山西农学院(现山西农大),曾长期在山西省农业农村厅从事统计、审计、计划工作直至退休。

王壮:1968年12月从北京到山西绛县梅村插队,毕业于北京大学。

孟昭平:1968年12月从北京到山西绛县梅村插队,上世纪八十年代回京工作直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