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通讯员那段让我难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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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房间书柜时,发现塑料袋里裹着一摞“荣誉证书”和一枚木头章,打开这摞已经发黄快要烂掉,当年我在老家当农民通讯员,起早贪黑在昏暗煤油灯下,爬格子换来的成绩,把我带回了40年前,在农村当农民通讯员,那段让我刻骨铭心难忘的岁月。

六十年代初,我出生在大别山下一个贫困落后偏僻山村,17岁那年,读中学的我,正当我拼命发奋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大别山穷山沟,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父亲43岁年轻的生命,父亲去世后,作为家庭老大的我,摆在我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放下书包回到生产队,和母亲一道参加劳动挣工分,养活一个14岁弟弟,一个11岁和一个8岁两个妹妹。

回到生产队,大队干部看在父亲担任多年生产队会计情面上,安排我在生产队担任民兵排长,不要小看生产队民兵排长,在那个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权力虽然不咋的,可是,对我这个从小就喜欢读书的人,可派上了大用途。

八十年代,为了让农村青年有书报刊阅读,农村大队必须设“青年民兵之家”阅览室,说白了,是为了应付上面检查用的,上面下来检查时,找十几个男女青年在阅览室里装模作样看书,上面检查人员前脚离开,后面就铁锁把门了,平时根本就不开放,可阅览室对我这个民兵排长来说,永远是敞开的,每次大队召开生产队干部会,我不但可以自由出入阅览室翻阅报刊,开完会临走,还能从阅览室借出自己喜欢看的报刊。

一九七九年三月,白天参加完生产队劳动,晚上爬在床头昏暗的煤油灯下,阅读完从大队阅览室借来的中国青年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想着,大脑突然突发奇想给中国青年报写稿,于是便起身下床点亮煤油灯,找来在学校没有用完的笔和纸,写了篇“山区青年读书订报难”300余字豆腐干,跑到公社邮电所,寄给了中国青年报。

10月,在我早把给中国青年报投稿抛之脑后忘掉时,一天,公社邮递员在大队民兵营长带领下,找到正在田间劳动的我,见面时,邮递员从邮包里拿出一只又瘦又长牛皮纸信封,告诉我:这是中国青年报寄给你的信,信封被公社干部拆开了,听公社干部说,上面有你写的文章。从信封里抽出报纸一看,青年信箱版上,见到了我写的“山区青年读书订报难”文章。

让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篇发表在中国青年报上“豆腐块”,当年,不但被县委宣传部评为全县优秀通讯员,80年3月,为了解决山区青年读书订报难,县邮电局特地从农村招一批农村青年经过培训后,回到所在公社邮电所担任邮递员,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青年,成为一名人人羡慕的山村邮递员,这篇小文章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让我走出了贫穷落后的大别山沟。

尝到了读书的甜头,在邮电所工作期间,面对堆积如山书刊报纸,我好似如鱼得水,再也不用发愁没有书报读了,一边拼命工作,一边拼命读书,一边拼命学习,一边拼命写稿,书报阅读多了,写起稿来得心应手多了,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当年哪来的那么大的劲,不管白天工作多累,晚上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知不觉写了一夜,第二天,照样背着沉重的邮包翻山越岭送报,从没耽误一天工作。

为了搜集新闻信息,一边翻山越岭送报送信,一边挤出时间,走进田间地头采访,白天干工作,夜晚,爬在煤油灯下赶写稿件,当一篇篇手写稿件变成铅字,一篇篇稿件被县广播电台录用,那些安装在街头、村头、家家户户大大小小喇叭里,传出播音员清澈的声音:本站通讯员吴贤德报道……我的心已醉了。那些年才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也成为电影《人生》里女孩追逐的偶像“高加林”。

成绩是靠自己努力和奋斗出来,一九八五年二月六月,团县委为了表彰我这个山区邮递员在报刊投递中,不怕翻山越岭和吃苦耐劳精神,及时把报刊信件送到村部和村民手中,受到村干部和村民们赞扬,特命名我为“固始县新长征突击手”,手捧大红命名证书,泪水浸透了双眼,因为她肯定了我这个乡村邮递员拼命工作精神。

一九八八年三月,一天上午,身背装满书报信件的邮包准备下乡时,接到乡里通知,让我顺便陪同县武装部周干事去茶场采访,茶山上,看着身着军装肩挎相机潇洒的周干事,一边羡慕,一边心想,何时自己也能拥有一台相机,和周干事一样潇潇洒洒下乡采访,招来一大帮男女青年围观。

我是个说干就干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一九八九年四月,为了拓宽自己的新闻写作,拿着省吃俭用节省下来工资,在县城购买了一台相机,这边背着绿色邮包,那边挎台相机,可把漂亮的女孩们“累”的不轻。

我不仅是个热爱读书之人,也是个热心肠和脾气倔犟之人,更是个工作狂,在邮电所担任邮递员时间里,作为基层农民通讯员,一些在别人眼里,我不应该管的事,我却以自己年轻气盛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了,曝光县乡干部下乡,以检查为名大吃大喝;曝光供销社卖化肥短斤少两群众意见大;曝光粮管所在群众卖粮验收中,故意圧低收购价格和不珍惜农民粮食。

曝光县乡干部下乡大吃大喝、曝光供销社卖化肥短斤少两、曝光粮食部门收粮不珍惜老百姓粮食,对自己看不惯坑害老百姓的事,从不管官位大小知道就写,写了就寄给新闻媒体曝光,老百姓高兴,可得罪了一大帮县乡村干部们,我便成了他们背后恨之入骨的眼中钉,时时刻刻都在想千方百计拔掉我。

时任乡武装部副部长堂哥多次找到我,当面严厉告诫说:你想不想在邮电所干了?乡里本来缺个文化专干,县委宣传部、县委通讯组、文化局、广播站向乡里写推荐信,推荐你到乡文化站任站长,可是,因为你把不住手中笔头得罪了乡干部,乡里在开会研究时,有人坚决不同意你干,安排别人干了,看来你只有当农民的命,你自己觉得亏不亏?。直到今天仍不认亏。

一九九一年三月,为了圆我心中的“记者梦”,我不顾家人和亲朋好友反对,毅然辞去家乡邮递员工作,身背装满衣物的“蛇皮袋”,踏上南下的汽车,加入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无论在建筑工地干一天十几个小时小工,还是在街头修自行车、补鞋,还是在街头卖甘蔗、报纸,无论多累多苦,让我永远不能忘掉的是,一边发奋读书,一边拼命写作,1993年,终于圆了我的“记者梦”。

一个中学没毕业,一个17岁就失去父亲的农村青年,凭着自己发奋读书和拼命好学,凭着在报纸上发表一篇小文章,从一个农村青年到邮递员,在那个年代有多少青年人羡慕,我深知作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农村孩子,完全靠自己拼搏跳出农门不容易,如果选择听堂哥的告诫,多写些鼓吹乡干部的稿件,肯定不会过着漂浮不定居无定所,吃尽各种苦头打工生活。

当初,我为什么不听亲朋好友们劝阻,选择离开来之不易邮递员工作,含泪狠心离开家乡亲人,离开可爱的家乡,选择天南海北打工生涯?堂哥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选择在家乡继续干,我必须要转变思路,做一个为官员歌功颂德的人,变成会溜须拍马的“马屁精”,可是,让我苦恼至今的是,性格决定了我,只怕永远也做不到,永远也不会做,如果当初不选择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只能选择回到农村种地。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我也从当年棒小伙成为一个儿孙满堂之人,值得骄傲的是,93年从事记者以来,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坚持铁肩担正义,坚持为弱势群体鼓与呼,先后写出了“县太爷”权欺“科技带头人”,“杰出青年”倾家荡产讨公道;老板的滑头与民工的艰辛;我用相机揭开了国家贫困县干部住豪宅真相;农民工进城务有“八盼”等,一篇篇有影响的文章。

农村30年,城市30年,让我最开心,最难忘的岁月,在家乡当农民通讯员,那段才是我最开心,最难忘的岁月。

吴贤德,祖籍河南固始县,现为自由撰稿人、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