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功：独后来堂十年诗存|吴小如|周作人|季羡林|沈尹默|诗存|赵元任|魏建功

2021年是我国著名语言学家魏建功先生120周年诞辰。魏建功先生早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国学门，师从钱玄同、沈兼士、马裕藻诸位名师，毕业后留校任教。台湾光复后，曾赴台主持推行“国语”的工作。建国后，参与创建了北大古典文献专业；出任中国文字改革研究会委员，参与汉字简化工作；并主持《新华字典》的编辑工作，被学界誉为“字典之父”。魏建功先生治学广博，涉及语言文字、文学、民俗学等多个领域，而尤以在音韵学领域所作出的开拓性贡献饮誉学林。

魏建功先生于书法、篆刻、诗文等传统艺事也无不精通。1991 年，魏建功的儿子魏至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其抗战时期的遗诗二十题四十首，于是装裱成册，以父亲“独后来堂”名之，并恭请父亲生前好友题词留念。读者可以从中领略魏建功先生在诗文创作方面的造诣，也可对魏建功先生平生之交谊略窥一二。诗存及跋语，初刊南京师范大学编印的《文教资料》1996 年 4 期。

独后来堂十年诗存

（附跋记）

魏建功先生

（1901.11.17-1980.2.18）

跋记

先君建功先生，字天行，祖籍江苏高淳。清嘉庆间，二十八世祖忠贵公为避战乱，举家徙江苏如皋西场镇（今江苏海安县属），遂定居焉。曾祖孝德公，习艺丁堰，创业西场，所制花炮，遐迩闻名，后营杂货庄于镇上。大父慰农公回籍应高淳县试，为增广生员，任西场镇董事三十年，热心公益。清光绪乙巳年捐资倡建西场玉成公小学，旋以讹言为乡民毁，公家亦同火焚。公复集资，益奋勉，学复成而制益备。新学之兴，众咸推公为首事之善也。膝下四孙，独钟先君敏而好学，亲为开蒙。并力主赴外地深造。先君始得卒业于江苏省立第七中学。复仰江苏同乡会之津贴，半工半读负笈北京大学中文系，从钱玄同、沈兼士、马裕藻诸大师治文字声韵之学，为钱氏之入室弟子。并师事黎劭西、沈尹默、周树人、胡适、周作人诸前辈。学有所成，撷《九歌·山鬼》“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之言，自号堂名“独后来”。以抒一己出身寒微、束身自洁，潜心绩学、不避险难之情：兼寓以后生晚辈自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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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建功先生治学广博，涉及语言文字、文学、民俗学等多个领域等多种领域。

先君性狷介，尊师爱友，广交游，重然诺。缪金源、夏德仪、白涤洲、罗常培、台静农、李霁野、董彦堂、庄尚严、何子祥、舒舍予等先生相友善。少年倜傥、谈笑风生；书生意气，辨疑质难，然素不常为诗。盖以早年投身国语运动，提倡白话文之故；亦恐吟哦废业，复蹈文人玩丧之习也。逮丁丑年卢沟变起，抗战军兴，强虏寇境，神州陆沉，先君独行投南；戊寅年家母携至等姊弟入滇，始得重新团聚。八年抗战，一家人相依为命，国恨家愁，感触世事，先君方偶有诗作。晚年，心情寂寥，每读旧笺，辄老泪纵横，不能自已。庚申年先君谢世，至检诸囊箧，得遗诗凡二十题四十首。呜呼!红楼落照、巴山蕉雨，如烟往事，历历如昨。然字里行间，终不失书生狷介之气，睹文思人，黯然神伤。因付诸装池，求絜青伯母题曰“独后来堂十年诗存”，祈先君生前友好，海内时贤，题跋留念，永为珍藏，以慰孺慕云尔。

壬申正旦魏至谨识

独后来堂十年诗存

廿六年八月八日敌兵入北平时北大方针未决十月中始召同人赴长沙将去北平有作

敌未受俘俘已献，缁衣墨面等轻尘；

边城亘古销忠骨，腹地从来窜懦民。

千里久游鱼在镬，一山新聚鹿相亲；

可怜落照红楼影，愁绝沙滩泣马神。

（北大在沙滩文学院红色砖旁有马神庙末二句故云）

1937年日军入北平

舍予步韵自武昌见答原作

北望家山归不得，忍看衣袖满征尘；

将军诱敌频抛甲，仕贵称降俱爱民。

幸有新都何碍远，纵非与国亦相亲；

此中自有真消息，莫说兴亡浪费神。

民国武昌街景

廿六年居围城三月女病猩红热一家颠沛忽又独行投南将行再作

居危入乱皆非计，别妇离几此独行；

欢乐来时能有几，艰难去路怖无名。

文章收拾余灰烬，涕泪纵横对甲兵；

忍痛含言一挥手，中原指日即收京。

廿七年在长沙阴历戊寅元日时徐淮激战先君周甲之年见背两载老母无消息

浪迹浮沉惊岁月，安怀脊局感遥深；

愁人云梦潇湘雨，老我江天日夜心。

雪压长淮悲鹤发，风寒绝塞冷鸳衾；

寅年更堕孤儿泪，梦到家山墓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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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志感

灯前笑语沸情酣，夜月床头应内惭；

一意孤行空抱负，欢娱不爱乐茶甘。

欲写忧思试啜醨，毫无逸兴苦吟诗；

南来意气销磨尽，闭塞聪明过当时。

民国时期长沙东牌楼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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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年九月二十八日昆明首次遭敌轰炸平中讹言余有伤其前又曾有犬噬之谣寄平中亲友

以平生畏狗慎防闲，市虎偏传狗肆㺗；

千里劳君相悬系，依然故我听村（犭闲）。

（犬噬之谣时居蒙自立厂憩之斐云至平寓问讯藓书来问诗以答之）

孤怀独抱泣牛衣，大野苍茫感喟欷；

百吠徒空山鬼影，獜獜我爱护家獑。

（再寄藓为之解释）

被轰炸后的昆明街道

被轰炸后的昆明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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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滇有犬噬之谣兼师诗来存问二十七年冬妻儿到昆明二十八年夏人事枨触用兼师韵作二诗

忧心悲壮侠，大患有吾身；

觉破平冠梦，情怀故剑亲。

可怜因热者，生憎色迷人；

失足流怆俗，艰难守本真。

报国惭无济，心期束洁身；

山河独在望，骨肉与谁亲。

牛鬼蛇神相，凤毛麟角人；

端居思往日，苦闷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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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师原作：乱中屡闻南知友恶耗幸其传讹歌以讯之

风雨悲长夜，艰危念此身；

腥膻何日去，道义一生亲。

憔悴行吟客，遐荒振铎人；

屋梁瞻落月，消息未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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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一月二十九日作书怀时在病恸中友朋有不惬即以解慰

故纸销磨三十年，人生万态识媸妍；

亲情虽悟尊垒比，友爱难泯冠盖缘。

（万女殇才十四日）

唾弃文章天下裂，帚珍道义绝交先；

欲从未老开新界，利断相期金石坚。

（今日欲得无所为而为之文章不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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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诗立厂见和再叠原韵奉答

若使忧伤不永年，行藏计较复何妍；

衡门乐守成投置，捷径穷登窘付缘。

三月莺花春已暮，一江鳞楫渡谁先；

劳人草草无尤怨，泰息斯民敢任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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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厂原作

肝胆论交随十年，每闻绪论叹精妍；

三声一轨须真觉，彭祖杨童尽幻缘。

揽辔已伤将我老，著鞭还愧更君先；

惟应道义相珍重，不废河流砥柱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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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先师玄同先生用年字韵

端居敬念忆华年，亲教此生乐最妍；

叠韵双声闻绪论，敦行尚志获因缘。

常移杖履回轩晚，更得提撕沃泽先；

决破罗网怀意苦，苍茫独立信诚坚。

（先生每至余家谈至深夜始归二十九年四月四日北平师大同学会在昆追悼幽居闻讯感悲杂来然终未能彰师德于母校疚戾尤深）

钱玄同先生

（1887-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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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入蜀简子祥

眼底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儒冠徒自误，赤脚学流浪。

（浪字乡音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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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山居感怀二首卅年三月作用年字韵

梦绕楼台正少年，天孙玉女各为妍；

愁予渺渺成怀望，卓尔（石+㸒）（石+㸒）绝世缘。

紫雾飞花春闹热，素波欲语笑当先；

深情多少非凡种，化作相思刻骨坚。

（乡语当先为从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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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诗用中华新韵始于卅一年

初三月子始生芽，四十行人苦忆家；

梦人巴山蕉雨夜，心头鬓脚总如麻。

（一麻时独旅昆明家在四川白沙黑石山寓前有蕉林）

经年历乱折磨多，瘦骨倰僜足负佗；

体贴浮生如和面，能禁咬嚼耐搓□。

（二波和面用国语词和读去声）

寒凝匝野走龙蛇，大地无春翻日车；

寂寞烟尘空泛白，紫霞飞散更何遮。

（三歌）

擎天梦断更无嗟，望帝声中日又斜；

春事何堪付芳草，江头绿破踏青鞋。

（四皆）

满前光怪笑痴迷，生物芸芸本不齐；

禽里还来人可贵，人中我欲作狻猊。

（七齐卅二年元旦作二首）

一林烟树独彷徨，欲有歌吟成断章；

检点江山如刺绣，调丝宣色费商量。

（十六唐）

灰光惨澹布浓阴，一片迷茫锁广林；

照日无温浮血色，麻衣缩涩冷天心。

（十五痕卅三年春作）

舐犊情怀不可除，中年忧患赖儿苏；

开眉忽忆慈言切，展转传教速寄书。

（十模五月四日重儿二周岁时老母传言命寄家书）

不寄家书为绝愁，愁来怕看水东流；

东流极目滔滔下，家在滔滔水尽头。

（十二侯）

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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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二月二日邓君宅华招饮座中皆新旧友好是日得见阳光归而有作

酒意诗情两俱浓，新朋旧雨一堂中；

冬来爱日川江少，槛外晴烟满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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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伯皋先生纪念堂中会饮酬主人宅华硕士堂在白沙柑子林

堂前茶酒挹清芬，醉饱非关有酒樽；

坐对长庭佳景色，晴江秀霭照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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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华诗

柑子林昔名大学堂，家先辈启蒙处也，面江负岭，风景幽绝。七七兵兴，余奉讳乡居，遂家于此阅四年，育二女一子并韶秀可爱。时彦、静农、建功、光午、白陶诸君偶来会饮亦强尽欢乐，因缀句志之。光午适有诗，便录呈政，藉代简书。

放眼觚棱岂有涯，待呼雷雨起龙蛇；

百年文藻空梁屋，穷谷音尘绝传车。

孤抱自将书剑气，春阴乞护女儿花；

醉醒一榻余何事，天壤吟魂尚有家。

柑子林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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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立厂别两年各困生事未相问讯积累无已用往岁年字韵寄怀昆明卅三年二月九日

重逢再别两经年，剧论思君兴致妍；

考韵岂空怀可作，持家应晓乐随缘。

工穷我已成薪稿，复古谁当象帝先；

纵断音书存肺胆，唐狂魏狷益交坚。

（年来有谓我复古者立厂考法言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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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厂和作答建功仍用年字韵

一别音尘渺两年，方春草木鸭池妍；

新诗相贶欣无恙，旧雨重来倘有缘。

我辈丹铅期写定，谁家黑白倦争先；

流亡疾病并穷老，傲骨能余几齿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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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舍予创作二十年卅三年四月十七日

车笠相逢春几度，飙飞霆烈饱风尘；

曾传二马惊西海，更写祥驼眷北民。

涉世龙蛇游大地，成家笔墨慰慈亲；

斫轮廿载身手老，创作生涯自有神。

交游北地燕云散，共抗洪流逐蜀尘；

除腐化奇通雅俗，话茶沽酒忘官民。

人情面子问题重，世故老张哲学亲；

千古寸心知共赏，舍予落笔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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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三年春尽和兼师去岁见示诸五律即寄西安时中原战事紧张

谒师重庆日，警悟畏委襄；

肩荷迷无道，献谋足大悲。

潜移知屈信，奋发判然疑；

懔栗沉沦久，安能副厚期。

丧乱情无奈，抗流岂惜身；

擎天余梦幻，问学愧师亲。

万事穷愚困，千秋爱恶频；

麻泥同秽污，雨露忆芳春。

亲切吾师弟，情怀共抱襟；

相期无诈伪，所贵感诚心。

国是先生老，薪传小子深；

周原方板荡，契阔念行吟。

干戈何足苦，溷浊事难为；

利欲横流日，神州扰攘时。

陆沉悲转烛，途暮泣栖迟；

傥有劳形役，不辞荷戟随。

新知孺慕意，每欲奉壶觞；

序志怀燕乐，同声哭鲤亡。

关河时向往，杖履日纷忙；

把卷忧开纵，锥刀事渺芒。

中国抗日战争形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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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实先以咏朱梅四绝遍索唱和迭寄诸家作品因试为之非所乐也然颇自好其别有寄托卅四年六月十日

翳眼愁云怯见红，羞香凝雪畏当风。

天心别有开春意，一色长林血浣中。

期将汉帜饰繁华，剪采□枝怒作花。

应使寒林饶别趣，难为孤洁梦还家。

造化神奇感太初，国魂民性总疑虚；

精诚澈骨怀忠义，信尔开花影自疏。

楚国诗人叹独清，芳馨未播盍将盈；

然疑更莫论颜色，憔悴思君吊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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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别居台诸子卅七年八月

狂兮不足狷有余，海上难从鹿豕居；

永夜如磐魂梦碎，平生意气付清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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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许季芾先生卅七年十月作

人间无义剑，海上哭先生；

御寇疑非窃，祖龙竟敢坑。

声容如未去，德业有难赓；

雪涕苍茫里，寻明抉眦瞠。

题跋

蝇头小楷撮诗篇，数十年来景物迁；

饱学识广传后代，爱国忧民思前贤。

（建功挚友和老舍多年亲密交往，今已隔世，睹物思人，不由慨念万分，略缓数语，以寄顷怀之情。

一九九一年三月十日胡絜青敬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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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建功遗诗

（一）

多年故旧尽凋零，忍泪吞声度髦龄；

展读遗诗思往事，心声处处见真诚。

（二）

数月忽惊目力衰，阅君遗墨倍增哀；

梦中二友共谈笑，惜未见君天外来。

（建功之子魏至携其父遗诗一册来舍，请我题文留念。我原不知建功生前写过诗，因为他从未说过，但知他善书，抗日战争期间同在白沙女师学院，我曾让他为我写《子夜四时歌》字幅一张，悬之墙上，日夕观赏，甚为珍惜。文革中此件丢失，深为遗憾，此次见其遗诗墨迹，百感丛生，因走笔书二绝以记。

一九九一年七月廿六日李霁野书时年八十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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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十载成长忆，漂泊西南多唱酬；

浩荡滇池春色好，感君邀我泛轻舟。

（一九三九年春与建功学长泛舟滇池畅谈今古因题独后来堂十年诗存冯至一九九一年十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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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建功先生十年诗存，深为钦佩，感动。先父玄同先生和建功先生过去来往密切，交情很深。他们都是研究文字音韵学的专家，一同办国语周刊，宣传推行国语统一运动。抗战期间，先父因病未能南下，建功先生一九三八年秋天怀念先父，用藤藟刻制印章两枚，一是“钱夏”二字，一是“玄同长寿”四字并题祝辞：“藤性直，制玺表德，先生长寿，祝福无极”。我看了这两枚印章，使我回忆起许多往事，仿佛他们二老又在孔德学校的群言堂聚会，高谈阔论了。这大约是一九二六年的事，时光过得真快啊！

（一九九一年十月十二日写于北京钱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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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敬谨拜读，深切怀念

（一九九二年五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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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先生于我为前辈，北招共事数年，晨夕晤对。先生勤勤恳恳，遇事认真，深入思索，每有妙解，乡党篇之“翼如也”其一例也。既共遭贬谪，仍时时谒见于燕南园。先生襟怀坦荡，行为磊落，为我表率。八零年追悼会上有挽联云：“五十年风云变幻，老友毕竟是书生”，深感其不仅切合于魏老，亦切于吾侪，因取五字镌小印。先生地下有知，定不拒此同道也耶?

（一九九二年五月廿四日后学周一良敬题时年七十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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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如其人

（题魏建功先生独后来堂十年诗存冰心癸西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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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四年我进北大中文系，从先生习音韵之学，为以后研究语言学的启蒙老师。卢沟桥事变后，随校播迁长沙、昆明、南岳、蒙自，亲聆先生教益尤多。先生讲授“杨雄方言”课时，指导我写成杨雄“方言考原”一文。今承魏至师弟以先生遗诗见示，读后益增怀念，因书数语，纪念先生诲人不倦、自强不息的精神。

（受业马学良谨拜一九九三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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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老友建功兄诗册

犹忆祖函手卷新，我曾题字叙衷情；

而今生死两相隔，伏读遗诗泪沾襟。

（首二句指建功兄曾以新裱祖函礼手卷嘱予题字事昨接至侄寄来遗诗四十首读之感触良多用即题句抒我胸怀虽知新情襟三韵不能全通但亦无心修改也

一九九四年二月十五日夏德仪谨题孙序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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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化雨，诲人人不倦

（天行老师诗集辑成纪念学生阴法鲁敬书九四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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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代后半，国语运动主将多集北平，赵元任在中央研究院，黎锦熙在师大，钱玄同则兼职师大、北大，时已患病。主讲音韵之学，由其弟子天行魏师任之，余从受业焉。四五年胜利后，魏师受台湾长官公署聘任国语会主委。大计初拟，众说不无异同。师为之决：普赖广播，以齐铁根先生语言为准，效果良佳。而后叹学有定见，一意行之之功在齐民。北大复校，师返京任教，通经致用，兼而有之。余亲从任事年许，未尝不叹其感人之深也。文化革命起，受宵小之累，心身交瘁，于庚申年谢世。子女收其诗草，订为此册。可间师之为人于一斑。望不以末技而忽之。

内子杨于余为先后同门，颇有同感。书成此记，以志不忘。

（九四年春俞敏杨藻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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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笈京华册载前，春风化雨润心田；

燕园指掌忆畴昔，拜读遗诗益泫然。

（受业鲁国尧叩题于金陵一九九五年三月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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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诵遗诗热泪盈，民瘼国运总关情；

等身著述掩余事，每念师恩意不平。

（魏至大师兄坚命于先师诗存卷末题识惶悚莫此为过盖乃佛头着粪也无可方命勉力涂雅以识师门厚爱云尔

吴永坤拜题干金陵不贰过斋一九九五年三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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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思不死终相聚，故国河山日月新；

碧海燕云空怅望，劳生总总已成尘。

（建功先生逝世家兄静农赋诗悼之哀念至深时与魏至久别相聚感触良多特书录赠之乙亥春台川泽于南京时年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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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淳教诲，师恩难忘；音韵文字，功在千秋。

拜读建功师遗诗，书此以寄哀思。

（学生濮之珍于上海复旦九五·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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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语前驱，书坛圣手。

（缅怀魏建功教授晚陈漱渝1995.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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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四年，我有幸做了魏先生的现代汉语研究生。同时做先生研究生的还有王理嘉、刘镜芙、张清源，现三人都已是有造诣的语言学教授，略可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先生在治学上要求严谨，注重练基本功，但学术上则极民主，鼓励独立思考，不拘一格。今读先生诗稿，想见先生当年的音容和亲切的教诲，倍增思念。

（受业吴竞存敬书一九九五年五月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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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高咏追思远人

（林庚九五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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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负笈燕京习语言文字之学，因获忝附建功师之门，获益良多。师尝著草书文字学上之新认识一文，发表后即承示读，持论精辟发前人所未发，匆匆已逾周甲矣。魏至世兄出示先师遗诗册页命题，因记数语以志敬仰。

（乙亥夏顾廷龙于北苑时年九十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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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忆昔年，事化云烟；人亡字传，长结因缘。

（金克木乙亥夏至时年八十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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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至同志辑其先尊抗日军兴至解放前夕诗四十首，题曰独后来堂诗存，精装成册，展读一过，惊叹天行师在语言文字等领域之外，于诗国亦具有如此功力，如此才情，此所以前辈不可及也。欣闻全集行将出版，亟希诗稿亦随之问世。

（弟子周定一谨志一九九五年九月时年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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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钱法乳几人知，学到功深表意迟；

劫后余波成噩梦，童心不泯是吾师。

（余从天行夫子问业，已在师之晚年，忘言夙契，恩谊久要。师为诸生授课，每不易寻其端倪，盖吾师学养功深，非细玩不能有得，用遭物议。此世之误解先生者一也。既而应召入闱，师但知尽心力为党工作，无缘察其内情。及拨乱反正时，人不能略迹原心，而先生固葵藿之倾太阳，犹存一片天真。此世之误解先生者二也。卒赍志以归道山，惘幅忠诚，可昭日月。其孰能为先生鸣不平，以发此九泉之伏也。世有翻云覆雨之徒或大言不惭妄施臧否。视吾师之光明磊落襟怀坦宕者又何如哉。予所以久而愈服膺先生者乃在斯者耳。后之君子当不河汉其言也。爰以小诗题吾师遗篇之末并识慨焉

岁次乙亥受业吴小如散题时年七十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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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六年来文改会，参与拼音方案的制定工作，每遇疑难，即向建功先生请教。定案之后，戏作声韵母歌诀，抄录于后，纪念良师益友。

声母歌诀采桑歌

春日起每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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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惊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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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扑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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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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