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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宅总有理”(ID:zmrben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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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之为虚妄,

正与希望相同。”

——作家·鲁迅

「逝于1936年10月19日」

出自作品:《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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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曾有三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他还是个孩子。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人举报吓了个半死,于是留下了一封遗书。什么话呢?他说自己“是毛主席”。

说来可笑,事情缘于男孩之间常玩的一种占便宜游戏,一方说“我是你爸爸”,另一方就说“我是你爷爷”。腾格尔灵机一动,直接说我是毛主席。这下没人敢再说是他爸了。腾格尔感到得意,一天体育课,他跑到看台上,做了一个模仿领袖“阅兵”的手势。同学扭头把他告了,说他想当毛主席。

没两天,革委会派人下来,找他严肃谈话,谈了一个多小时,说他太狂了,这不是一般严重的政治错误。腾格尔出门就哭了。他不敢告诉爸妈,怕挨打,怕给家里丢人。写了封遗书,痛悔错误,说不该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

交给班长后,骑车去了当地正在修建的四层高的戏院。

千钧一发之际,他哥赶到了。否则,按腾老师话说,弄不好自己就跳楼,自绝于人民了。事后,腾格尔在学校里度过了相当灰暗的时光。同学对他的态度逐渐冷漠。他想不想上课,老师都无所谓。

要不是他姐拉着他去考了内蒙古艺校,整个青春都蹉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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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右)与哥哥」

那是1975年,艺校招生都由乌兰牧骑(类似于文工团)接待。他姐是乌兰牧骑的队员。拉着他到老师面前,唱了首,跳了舞,又打了一段扬琴。腾格尔没抱什么期待,觉得许多人都会这个。没想到姐姐四处奔走。不久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能不在学校读书,对他而言,真是脱离了苦海。

那次报考,腾格尔唱的是《送亲歌》。后来,多少年过去了,他依旧忘不了那首歌。那是他人生中学会的第一首民歌。

1960年,腾格尔出生于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额尔和图苏木。那地方远离都市,全镇就一户汉族。别说电灯,镇上连蜡烛都用不上,一律点煤油灯。腾格尔母亲是村干部,父亲是蒙汉翻译,生了五个孩子。

腾格尔是在民歌声中长大的。当地婚丧嫁娶,都离不开民歌。听多了,自然就会唱了。第一首打动他的,就是结婚时送女儿出嫁的《送亲歌》。腾格尔虽然听不懂意思,但因曲调悲凉,听着就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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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左二)一家人」

年幼时,腾格尔并未表现出什么歌唱天赋。反倒是上学很积极,老早就搬着凳子跟哥哥上学去。结果听了不到十天,越听越困。上小学时,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完全听不进课,直到三年级,还经常考鸭蛋。家里人都以为他智商有问题。

照这么发展下去,腾老师很可能成为该溜子。

但他最后却考进了县上最好的中学。

因为12岁那年,姥姥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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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腾格尔心中,姥姥就是他童年的保护神。

家里五个孩子,姥姥最疼他。一到寒暑假,姥姥就把他带走。婆孙两人在苍茫的天地间行走、放羊。假期结束,又会亲自送他,一直送到距学校一公里地的沙丘旁,塞给腾格尔几毛钱,目送他离开。

腾格尔任性、耍赖,姥姥都惯着他。有次舅舅来,说了腾格尔几句重话。姥姥连水都没给倒一口。后来,姥姥生病,行动不便。为再送一次孙子,老人一大早出门,一百米一百米地一点点走到了沙丘旁,等着腾格尔。

腾格尔永远记得,自己走出老远了,姥姥还坐在那处沙丘上。

不久,姥姥去世。腾格尔发奋读书,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学没上太久,他考进艺校,学跳舞。腾格尔那身子,根本经不住折腾。他想学扬琴,学校就一个名额,给了另一位学生。他心生一计,哭着去找教务处长。说县里送我来学乐器,我学跳舞,回去怎么交代啊。

教务处长是日后写《暗香》的三宝老师的爹,看出来他小子扯谎,但没有拆穿。没几天,学校安排腾格尔去学了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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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代的腾格尔」

腾老师到底有天分。头一年,他是混过来的。学到第三年,就成了三弦大神。由于具备“绝对音准”,毕业时,他已是内蒙古三弦最强王者。由他创作的《节日的鄂尔多斯》难度极大,成为艺校三弦的终极考核曲目。

毕业后,腾格尔安全着陆,留校任教。1979年,他被学校派去中央音乐学院学指挥。在内蒙,他的三弦连个对手都没有。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井底之蛙,放眼望去,全是牛人。当时,一起进修的许多同学都准备考大学。腾格尔受此感染,进修完回内蒙,也说要考大学。

家里条件差,母亲说你好好铁饭碗不要了,去考什么大学,还折腾啥啊?你这都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腾格尔不能安于现状,考上天津音乐学院。这所学院最著名的校友,就是作曲家施光南。施老师最著名的那首歌,叫《在希望的田野上》。唱红它的人,嗯,你们懂的。

嘴上不支持,家里人每学期还是给了腾格尔90块钱,加上贫困生补助一个月12块钱,勉强能生活。问题是,腾格尔从小吃牛羊肉,一个周不吃不舒服。他还好喝酒。这点钱,哪够啊。为改善生活,他跑去献血,一次500毫升换70块钱。拿到钱,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花,得找准时机,一个人偷偷去吃一斤涮羊肉,喝二两白酒,连汤都喝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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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作曲的腾格尔」

没钱是问题,语言不通也是问题。他自小在蒙区长大,日常汉语懂点儿,上课的专业术语,经常听不明白。老师又不可能只照顾他一个。为此,腾格尔只能求助班长。每逢考试前,就送点零食,跟人家一起复习。

还跟人家说呢,考试时借我抄抄,我抄到及格就行。

作弊几次后,老师看出来了。

一次测验,老师故意把班长跟他调开。老师把班长调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边跟还一边跟老师解释,说先让我抄吧,我保证不全抄,及格就行。说得全班哈哈大笑。老师也无可奈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不怎么说气人呢,课听不太明白,考试靠作弊,腾格尔却是“高材生”。

他创作的那首《蒙古人》,居然是学生时代的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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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学的不是演唱,是作曲。

他运气好,遇到了老师冯国林。冯老师待他,极尽包容。让他写一首云南风格的曲子。一个星期后,腾格尔交上去一首新疆风格的。冯老师也不责怪,不摆老师架子,你交什么,我就按照你交的来指导。

冯老师看他家境贫困,常带他去家里喝酒、吃肉。有一回,喝着喝着聊起父亲在文革时的遭遇,腾格尔动情,平时能喝二斤,喝二两他就吐了,还吐在了老师床上。冯老师也没说什么。

有冯老师指导,腾格尔进步飞快。但没多久,他又闯了祸。

80年代初,邓丽君流行开来。腾格尔迷得不行。带着点偷吃禁果的快乐,常去地摊上淘磁带,暗中学习她的唱法。每次听完,把磁带锁到柜子里。有次忘了锁,被很多人知道他在偷听邓丽君。结果赶上“反精神污染”,学校抓典型,他又被人举报。全校开大会,给了一个警告处分。

还好毕业时,时代空气一变,邓丽君不再敏感,处分给撤了。

1984年,学院买了台雅马哈电子琴。跟着进来的,还有台湾流行音乐。腾格尔开始学唱流行歌。扒了不少带子,跟着唱,跟着写。其中苏芮对他影响很大。《蒙古人》和声部分,就借鉴了苏芮的《请跟我来》。

腾老师是个有想法的人。临近毕业,学校出钱让四个学生外出采风,回来写毕业作品。其他三个都去了少数民族区域,唯独腾格尔,跑到深圳,玩了好几天。他住在酒店里,看到香港的音乐节目,两眼发亮。玩归玩,正事一点没耽误。回校后,创作音乐交响史诗《席尼喇嘛》顺利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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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刚出道的时候」

腾格尔被分配到中央民族歌舞团当指挥。第二年,第一届“孔雀杯”青年歌手大赛在京举行。崔健带着《不是我不明白》上去,唱两句就被淘汰了。腾格尔上去唱《蒙古人》,进前十。《蒙古人》大火。

上海声像邀请他录专辑,给了1000块钱。三年后,文化部主办“全国流行歌曲优秀歌手选拔赛”,他勇夺第一,又拿到10000块奖金。

能拿这个奖,主要是受了刺激。

第一次获奖后,腾格尔作为中央讲师团的一员去宁夏支教。跟他在一个团的,还有刘欢。腾格尔被分配到固原,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地方。别说是教乐理了,学生连哆唻咪都没听说过。腾格尔教了一阵,发现这些孩子课业压力大,音乐课全拿来睡觉。随即心灰意冷,开始摸鱼。

最后干脆不讲音乐了,给孩子们吹牛逼,讲国外的发展、北京的繁华。上完课,腾格尔就跟当地一帮青年跑去喝酒。喝着喝着,喝出了感情。当时正赶上入党申请,组织上还允诺回北京分房子。结果当地朋友结婚,他抱着吉他跑去喝酒、唱歌,耽误了跟组织去延安接受再教育的正事。

又是一次通报批评。去的那拨人里,就他没入党。分房也搁置了。

回北京后,腾格尔还是住在一间小平房里。就在那儿,腾格尔听说之前被“孔雀杯”淘汰的崔健写了首《一无所有》,正火爆京城。

腾格尔找来一听,更难受了。在固原闲的时候,他也写了二十首歌,还得意自己很有才华。跟崔健的《一无所有》一比,狗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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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知道,腾格尔老师,是内地第一个去台湾开演唱会的歌星。

那次去台湾,排面还很大。接他的人,是席慕蓉;见到的政客,是马英九;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是张菲和费玉清。

被《一无所有》刺激后,腾格尔老师发奋创作,没几年就交出一系列以独具风格的作品。他写草原写大自然,唱腔很具辨识度。拿了一堆奖。1992年,他应邀去台湾演出。那时,腾格尔签约了台湾的风潮唱片。风潮的老板杨锦聪忙前忙后,一心要让台湾同胞见识见识腾格尔天堂般的嗓音。

那次演出很成功,唯一的瑕疵,是唱《苍狼大地》时高音没唱上去。节目单上曲目唱完,观众不让走。腾格尔实在,说刚才我破音了,我给你们重新唱一遍吧。结果还是破音了。台下的观众反倒被他的真诚感染了。市场反响不错,第二场演出,去了中正纪念广场,来了两万观众。

那次台湾行,腾格尔在演唱会上唱了一首《三毛来了》,还被三毛家人请去做客。三毛的姐姐亲自下厨,一顿热情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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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的艺术成熟期」

第一张专辑《八千里路云和月》在台湾卖得很好,给了腾格尔不少信心。他打算把这路创作发扬光大下去。然而,后几张专辑疲态尽显,销量越发惨淡。杨锦聪找了不少台湾金牌制作人帮忙,还是没能卖爆。

1993年前后,香港“四大天王”横空出世,内地“广州新声代军团”北上,爱情歌曲风靡大街小巷,都市化题材泛滥。在这股大势面前,80年代末流行一时的“西北风”销声匿迹,腾格尔歌颂草原和自然的曲风,也逐渐边缘化。

有朋友劝他,你也去研究研究港台流行嘛。

腾格尔一点也不自命清高,还真尝试写过一些柔情蜜意的歌曲,远离民族题材。可他那嗓音一唱,丝毫没有流行感,还被学院派批评失去自我。他扭头去研究那种讨好人的流行唱腔,学了半天,发现自己真学不了。

1993年,内地音乐还有一股势力风头正盛,那就是摇滚。腾格尔见状,觉得适合自己。杨老板对他寄予厚望,直接给了十五万,让他找乐手、买乐器。腾格尔组建了“苍狼乐队”。这个乐队在土摇史上的影响力排不上名号。乐队前后遭遇不少颠簸,成员换了好几拨。

其实这事儿,也赖腾格尔自己。

乐队刚成立时,去秦皇岛演出。被安排在压轴,成员都很嗨。没想到半夜有人狂敲门,说出事了,贝斯手喝醉后摸到一个模特的房间里,被指控“强奸未遂”。腾格尔前去调解,忙活到天亮。双方和解是和解了,乐队的脸也丢光了。离开秦皇岛时,两辆车,七个车胎被人扎破。

此后,乐队成员屡次更换,连美国、日本的乐手都用过。为巩固团结,腾格尔一度把成员全换成蒙古族人。没想到成员分裂成两拨,有一拨还质疑起他的艺术观念落后,跟不上时代。在管理方面,腾格尔也没经验。大家排练作风懒散,演出费也不会规划。他性格不够强势,队伍人心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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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歌单是不是很眼熟?」

乐队乐手的素质并不差,翻开成员历史列表,你会发现马头琴手是张全胜,江湖人称“中国马头琴第一人”。多年以后,张全胜参加了一个叫《乐队的夏天》的节目,他组建的那支乐队,名字叫“HAYA乐团”。

乐队还有个叫荒井壮一郎的打击乐手,中央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加入时还是个学生。多年后,他改名荒井十一,成了湖南台某节目的音乐总监。

那档竞演综艺,叫《乘风破浪的姐姐》。

只可惜,苍狼没赶上好时候。

90年代初,内地摇滚是短命的,辉煌不到一年就偃旗息鼓。苍狼还没吼出什么动静,摇滚声浪就被风吹雨打去。大环境不行,乐队事业也就走走停停。腾格尔对摇滚估计也没那么喜爱,如果痴迷于此,指定是咬牙摇下来。多年后,我们就不是看他唱《隐形的翅膀》,而是上《乐队的夏天》了。

1995年,内地土摇遭遇内外部冲击,流行歌崛起,腾格尔接到的演出邀请越来越少。某天,打开存折一看,账上只有几万块钱了。

一瞬间,腾格尔又想到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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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名后,腾格尔对生活,基本没什么规划。

当年走穴,钱是真好赚。演出市场虽说不规范,乱七八糟叫价,但一场唱下来,也是一两万的。按理说,腾格尔应该不缺钱。

可就是因为钱太好赚了,总觉得能一直这么赚下去。不懂理财,也没听说什么买房。单位分了个小平房,能住不挺好?腾格尔爱喝酒,嗜酒如命,又爱交朋友,挣来的钱基本上呼朋伴友,顿顿酒肉,给造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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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和乐手们」

腾格尔老师的酒量,非常非常夸张,一顿喝二斤,能连喝一个月不带喘气的。

因为喝酒,他闹了不少笑话。

大四时,他和哥哥去参加一个婚礼。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晚上一定要回家。结果腾格尔喝大了,忘了。第二天一早,母亲拍马赶到,当着无数人的面给了他几鞭子。24岁的腾格尔,感到脸都丢尽了。

90年代初,他跟三个好朋友成立了“啤酒协会”。整天就是喝。家属都有意见。喝酒能喝到多离谱?一个朋友的妻子让出门买菜,半路上都能被叫去大喝一顿,喝到忘了正事儿。腾格尔一喝酒,力大如牛,行为乖张,经常把放在楼道里的自行车一辆接一辆往朋友家扛。回头被人一顿骂。

喝大了,还爱送人东西。不是送了一把很贵的吉他,就是把哪个重磅奖杯送出去了。送给谁也忘了,挨家挨户打电话去问。身边的同事、朋友都知道他这德行,先让他干着急,等月底了再给他送去。

别的可以妥协,酒是无论如何不能妥协的。

经纪公司为了监督他,说以后喝酒如果耽误演出,误一次罚500,腾格尔当即掏了五万出来,说那我先喝个100次再说吧。

不但喝酒,他还做酒楼的生意。赚钱最多的时候,腾格尔砸钱,砸了几百万,开了四家“腾家酒楼”。一家接一家,全都黄了。前去喝酒吃饭的人,都是江湖朋友,吃完了一抹嘴,拍屁股就走了。

钱来得太容易,挥霍得太随性,腾格尔完全没做长远打算。1995年后,港台流行越发汹涌,甜腻情歌大行其道,他有大半年都没接到演出。

看着存折上的钱日渐减少,他感到恐惧,像掉进了冰窟窿。那一年,这种焦虑、恐惧折磨他,他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开始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趣,纯粹靠喝酒来解愁。喝得很闷,人整天发呆。

不久,他第一段婚姻也出了问题。因为没搞好妻子和家里人的关系,自己脾气急躁,他和妻子间的龃龉越来越多。腾格尔第一任老婆,是蒙古族演员哈斯高娃,当初还跟他一起上了费玉清的节目,合唱过《敖包相会》。哈斯高娃是上戏毕业的,事业心很强。结婚七年,俩人没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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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老早就见过费玉清了」

腾格尔的事业处于低潮,情绪不好,老爱砸东西,茶杯都砸坏了十几个。后来感情发展到了不离婚就没办法解决的程度。只好相忘于江湖。

一转眼,晃晃悠悠,时间来到千禧年,腾格尔来到了四十岁。

这一年的他,老婆没了,住一个小平房,存款基本折腾光了,连车都没买一辆。他开始心慌、失眠、盗汗,吃饭不香,酒是苦的。

每天无所事事,就那么躺着,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一时间,他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了,找不到生命答案。发高烧,他也不去医院,不吃药,就硬扛,也不跟朋友求助。那时候,求死的想法,再次浮现心头。

至此,腾格尔的精神危机达到了顶点。回顾前半生,他写了首《四十岁》。算是对自己多年来心路和生活的总结,歌词里说:

虽然有过成功的喜悦

荣誉和成绩总是二八开

因此我流泪我愤怒啊

才发现自己还不成熟

我也在考虑后面的活路

除了唱歌还能做什么

一年的信念迷迷糊糊

怎么养活自己还是个问题

腾格尔老师遭遇了生命意义层面的精神危机。

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一年,他的一首老歌突然火了。

那就是被无数人模仿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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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许多人问腾格尔,《天堂》是不是表达了对故乡的思念,表达了对草原文明逝去的感伤,是不是充满了人文主义关怀?

对此,腾格尔是懵逼的。1997年,他写《天堂》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一点情绪,一点感念,简简单单就写了。写出来拿给别人看,人家还说呢,你这啥词儿啊,几句大白话,毫无美感可言,那都不叫歌词儿。

结果,三年后,这歌在中国艺术歌曲电视评展上,拿了最佳作词、作曲,又在华语音乐榜上,拿了神州最佳歌曲。

还是当初那帮人,见到腾格尔时说:

“你这歌实在太棒了,那词儿写的,一句一个画面。”

整得腾格尔都笑了。

再面对记者采访,问及天堂是不是有什么人文关怀,是不是表达了关于民族、草原的忧思,他都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

事业有了起色,感情也跟着顺了起来。

2003年,腾格尔跟相识六年的妻子结婚。对方是位舞蹈演员。婚后,腾格尔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叫“嘎吉尔”的女孩儿。

万万没想到,5岁那年,嘎吉尔被确诊患有严重的先天疾病。为此,腾格尔放下工作,四处奔走,找了无数的医生,什么法子都想了,最终还是没能治好女儿的病。一年后,女儿离世。

屡次周旋中,死神没能带走腾格尔,却带走了他最宠爱的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又被死亡打乱。

沉溺在痛苦中的腾格尔,一度隐匿歌坛。亲戚、朋友见他以泪洗面、精神不振,都劝他往前走,告诉他:

“时间会治愈一切。”

然而,在熬过了一天又一天的痛苦和思念后,腾格尔发现,时间无法治愈一切,无法让你忘记伤痛。你唯一能做的,只是把这些伤痛埋进心里,不要让它轻易浮现。许多年过去,一旦看到和女儿有关的东西,想起女儿生前的样子,腾格尔还是抑制不住悲伤。后来上综艺,他给身边嘉宾唱蒙古族民歌,唱到一生中最早学会的那首《送亲歌》,唱了两句,便唱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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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歌中蕴含的思念和悲伤,他才真正体会。

他说失去女儿这份悲痛,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为给女儿治病,腾格尔的演唱事业一度中断。那之前,他唱了《大男人》、《嘎达梅林》,反响都还不错。虽然没到大红大紫的地步,二十年间,乐坛始终有他的位置。他不是站得最高的,却是跑得最久的。

很难说从90年代末的离婚、抑郁,到2000年《天堂》爆红,再到中年丧女这段历程,给腾格尔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影响。老话讲四十不惑,从绝望、彷徨再到突然事业转折,又从收获爱情的幸福到失去女儿的痛苦,短短六七年,腾格尔经历人世间最大的悲喜跌宕,不知这里面,藏着何种人生况味。

任何一个人,走过这样一段旅程,都很难不思考人生的意义,命运的幽暗。

可能看待人生的态度,都会发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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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老师有没有巨变,只有他清楚。

听众们看到的是,2013年,一首曲风戏谑、充满神曲感的《桃花源》上线,MV风格拍得也是相当奔放。此曲一出,引来了学院派冷眼,说这完全不是腾格尔该有的水平,也不是他该唱的题材:俗里俗气,是艺术追求上的大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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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同行也纳闷,说你怎么改风格了?你这是解构艺术、颠覆自己呢,还是迎合市场、自甘堕落?腾格尔不知道该怎么掰扯。这歌其实和《天堂》一样,就是一个感念而起。他去重庆旅游,被朋友带到一个叫桃花源的景区,玩得很嗨,回来就写了。写这歌就是一时兴起图个乐。

外界怎么看,他都随它去。

《桃花源》只是腾老师放飞自我的开始。

几年后,综艺节目增多,歌唱类竞演火热,一众实力派被推上舞台,导演们自然没忘了腾格尔和他的《天堂》。从此,他开发出一项新技能:

用腾式唱腔,翻唱各种流行歌。

最早就是著名的《隐形的翅膀》。那是他和张韶涵打擂台,互相翻唱。看了一堆歌单,什么《欧若拉》《寓言》,腾老师表示一首没听过,觉得《隐形的翅膀》能理解,就翻了。一次无心配合,打开了新世界。随着《翅膀》出圈,各大节目和晚会纷纷拿出当下热门曲目让腾老师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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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那几年,腾老师相继翻唱了包括但不仅限于《芒种》、《丑八怪》、《桃花朵朵开》、《卡路里》、《日不落》、《学猫叫》…他也相继创造了“钢铁之翼”“日不敢落”“卷闸门”等出圈儿梗。独特的脉冲式蒙古汉子唱腔,会把任何一首当红歌曲,变成只属于他的狂野老男孩“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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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粉丝数猛涨,大家都期待腾老师翻唱当下最热的、跟他声音最具反差感的流行歌。各大晚会综艺,少不了他翻唱的身影。

纷乱的质疑声,也就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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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指责腾格尔掉进了流量和金钱的陷阱,失去了一个歌唱家的纯粹性。起初,听见这些指责,腾格尔也很彷徨,很难受:

“有些负罪感,让那些支持我的人失望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腾格尔想明白了,身处这个时代,你必须适应这个时代的活法。他翻唱那些歌,并不代表他的全部。他只是拿它当谋生的手段。

实际上,这些年,他一点也没丧失艺术上的追求。

问题是,这些渴望和追求,都落空了。

《桃花源》之后,腾格尔写过不少民族性的原创歌曲,推出去,都没什么反响。2020年,已靠翻唱走红的他,写了一首《燕子回来了》,准备和《蒙古人》、《天堂》组成“草原三部曲”。推出后,关注者寥寥。人们更乐意看他在晚会上扮演“萌叔”,用粗犷的嗓音唱给你日不落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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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们对腾格尔的期待」

他还写过一首《二手烟》,把说唱和摇滚结合起来。歌曲录完,跟团队聊天,说要不要拍个MV,最后商量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唱了那么多“爆款”,腾格尔十分熟悉当下的音乐流行模式。现在最火是短视频,一首歌大家就听30秒,没意思就不听了。这歌注定不会出圈。

可还是忍不住,还是想写点有审美的东西。

2021年,他推出了新歌《下马拜草原》。歌词是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写的。腾格尔喜欢它的意境。觉得太美、太感动了。灵感来了,他花一天作曲,心潮澎湃,很有成就感。

可MV发到微博上,很少人关注,只有58个转发。而当他把王俊凯模仿自己唱《丑八怪》的视频发上去后,转发和评论高达两万。

在被流量裹挟的同时,腾格尔感到一种无奈和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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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自己的期待」

入局久了,他也看明白了,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年轻人很难静下心来听那样的音乐。那些叙事手法和审美方式,也很难抓住年轻人的注意。一切都是快的、速食的。他在艺术上觉得好的东西,新一代没兴趣。

他们感兴趣的,是他花15分钟就能翻唱的歌。翻唱时,他会努力改得有意思一点,改出自己的腔调,刻意与原创区别开。至于那些歌为什么那么火,搞了这么多年音乐,腾格尔也想不明白,到底好听在哪儿:

“哪儿就能听出里面有美好的东西?”

就跟以前写通俗歌搞摇滚乐一样,腾格尔不想跟大势对抗。拿他自己的话说,你活在哪个时代,就服务于哪个时代的受众吧,这个年头,流行歌的消费主力已经是年轻人了,你必须得跟他们打成一片。

他明白,人得生存,在今天这个大环境里,生存和艺术,是两码事。

时间倒退三十年,腾格尔的态度,或许会愤怒一些。1986年,成为全国十佳歌手后,他经常跟同行们交流,一天好几个电话,商量着怎么把华语原创的质量提上去,务必给中国流行乐做点贡献。后来,随着港台流行入侵,腾格尔一度感到痛心疾首,觉得内地原创失去了自身审美。

在传记《天唱》里,他还专门拿一章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批评许多内地音乐人谄媚港台流行,胡乱模仿,东施效颦,学港台发音和唱腔,跟风写爱情歌曲,丧失了音乐上的自我。但在经历了港台乐兴衰、摇滚乐兴衰、网络神曲兴衰,进入如今这个短视频音乐时代后,腾格尔已经看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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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参加研讨会,专家呼吁要发展民歌,说现在年轻人太注重娱乐性,许多音乐丧失了民族性审美,腾老师听了,只是笑笑:

“老音乐家担心越来越娱乐化,民族艺术消失什么的。但现在就是这个趋势,这不是哥能管得了的事,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写完《下马拜草原》,他常常会陷入矛盾。有时灵感来了,忍不住想写点什么,但过一阵子又觉得写了又如何呢?写出来也没几个人听。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人,时代变了:

“你又何必跟这个时代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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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前半生的故事,差不多到此结束了。某种程度上,这其实不是一个人的故事,而是一则关于生命的寓言。是我们每个人的遭遇。

凝视腾老师的这几十年的生命旅程,你会发现,人生就是那么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候,你以为幸福、快乐将成为你生活的主题,总会有一些苦痛,把你从中唤醒。更多的时候,你觉得生活走到绝境,日子没什么希望了,总会有一股力量出现,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

生活不会有无休无止的幸福,也从不会有彻头彻尾的绝望。腾格尔老师好几次想过自杀,可每当陷入抑郁的边缘,命运总会拉他一把。

这种奇妙的设计,或许是我们人生程序的一个部分。

当然,我们得感谢那些重要的人。就像腾格尔得感谢他的姥姥、姐姐、冯老师…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那么多化险为夷、绝境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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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多的,可能得源自我们的相信,相信苦难和困境,总会迎来转机。无论那是至亲之人的帮扶,还是来自老天爷的慈悲为怀,至少得相信。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找不到别的办法。

任凭恐惧和焦虑吞噬心灵,到最后只能是妥协落败。

而怀揣着一种希望走下去,或许还能在混沌中,逃脱死神的威胁,斩获一片新生。

看看《岁月神偷》里,一家人经历那么多风雨还能好好活着,不就一句话:

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做人,总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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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宅少 责任编辑 | 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