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作者身份考: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1917年维也纳手记:百年前的世界面目全非?

奥地利可能缺面粉,但从不缺作家(以及华尔兹)!

不要对意大利人放《拉德茨基进行曲》,除非你想打他!

学物理的犹太人搞出了相对论,还打死了奥地利首相

德国人大腿那么粗,俄国人哪来的第三条腿?

建设社会主义可以,但你得先把咖啡钱结了

埃尔温·隆美尔?就那个小个子中尉?

因为十月革命升职是什么体验?

奥斯曼苏丹不喝酒,只喝发酵谷物汁?

怎么让一个奥派去推销国债?

撩捷克妹子的时候不要扯上美国人!

凯末尔的法语是数学老师教的?

17年在雪中结束,18年从烤鹅开始!

笨蛋,划边界的时候要用脑子不是尺子!

感冒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被秘密警察盯上了!

给沙皇的大舅子递烟一定要注意姿势!

哈布斯堡的王子怎么非要落草去当哥萨克?

维特根斯坦家的人只剩一只手也能打字弹钢琴!

在这个春节我们决定再次把作者和他的笔记放在一边,跟你们谈谈这个人和这个人所处的时代,一百年前的此时此刻的那个世界。我们这么作其实是有充分理由的,其中决定的一个无疑是因为过年!当然我们都知道1918年的奥匈帝国最高统帅部是不会过春节的。但我们得过,你说是吧?

说到一百年前的此时此刻,整个中欧盟国都在一种焦虑状态中忐忑不安的期待着春天的到来。随着东线的停战和谈判的推进,胜利的东欧盟国正迫不及待的从东线抽调兵力。虽然在历史上的今天布列斯特的和谈一度中断德军再次对布尔什维克采取军事行动,但此时的霍夫曼将军认为要战胜布尔什维克所需要的兵力远比战胜沙皇或者临时政府来的少,所以中央盟国撤兵的速度几乎没有受到这次短暂的武装示威的影响

对奥匈帝国而言,在与乌克兰议和之后,绝大多数前线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所以在100年前的今天很多人正在从东线被调离,比如哲学家路德维·维特根斯坦,这个月他还在乌克兰,下个月就要到阿尔卑斯山前线去了。他的哥哥康拉德已经在里了,而正在休假的哥哥保罗很快也会去,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维特根斯坦三兄弟都会在意大利前线,其中有两个能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生还。

在西线,德国的春季攻势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虽然此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场行动的名字叫皇帝会战。俄国的退场让中欧盟国得以腾出手来,用铁路把上百万的军队和装备运过中欧,这虽然令德军的逃亡率飙升到了史无前例的10%(反观1917年春天崩溃的俄军,逃亡率高达20%),但还是坐轮船横渡大西洋的美国人强多了。鲁登道夫无疑是这么想的(当然他可能没料到德军的士气已经如此低落)就连弗洛伊德教授也清楚这一点。在这段日子里他对朋友说我们无疑是被绑在德国人的战车上了,但是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胜利

当然还有一些人完全不在乎皇帝攻势。他们大多在俄国作为战俘经历了1917年的革命,此时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革命带回自己的中欧祖国,比如匈牙利的库恩·贝拉和未来的铁托战间期已经到来,演员正被火车送往他们的舞台,而我们的主角作为观众则浑然不觉,他对铁托的唯一印象就是这家伙作为戴姆勒汽车的销售员在服务上有点漫不经心。

年轻的铁托,维也纳的戴姆勒试驾员。他的上司,维也纳新城戴姆勒车厂的总监是保时捷博士

我们必须承认把这个主人公先生从他自己精心设计的那层帘幕后边揪出来这件事,我们已经完全绝望了。但是我们觉得与其把他看作是某一个具体的人,不如把他看作是一个时代里的一群人的缩影。在一百年前的这段日子里,他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我们唯一确定的是他的军衔,所以如果你在1918年还方兴未艾的新闻电影里看到一个高高瘦瘦四十岁上下,眼神散漫的陆军少将,就完全可以把他看作是个家伙。

这是一件好事么?坦率地说我们觉得是的。因为如果仅仅是发现了一个1918年的陆军将军的日记本,那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但正托了这个喜欢掩饰自己的家伙的福,我们实际上透过他感受到了一个时代里的一个阶层的心灵,一百年前战争里的中产阶级的心灵。奥匈帝国的中产阶级对军队是不感兴趣的,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是在战争爆发以后被动员上了战场,比如此时在徒弟贝尔格和各路朋友的努力下刚刚被解除动员的音乐家勋伯格,在战争期间就是个普通士兵,经过军官培训之后才勉强当上了军官。而帮他解除动员的贝尔格则依然是个普通士兵,作为先锋派音乐家偶尔给长官写点进行曲。

而我们的这位主角就不一样了,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奥匈帝国中产阶级的中上层,从前文里我们知道他的贵族头衔其实微不足道,他的祖父是退位的斐迪南皇帝的管家,被授予骑士头衔。而他的父亲是一个从事投机活动的知识分子通过钢铁大亨卡尔·维特根斯坦的门路罗斯柴尔德家族控股的伊丽莎白皇后铁路公司搭上关系,弄到了一笔相当大的财富,所以他和很多这个阶层的青年一样有一个追求艺术的青年时代,只不过对他们这种略显尴尬的家庭来说,他们还不足以自由自在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最终被送进了军官学校,成了一个军官。相比之下冯·霍夫曼施塔尔同样是受封贵族,但因为爸爸是个更成功的银行家所以他就成了一个诗人,也正因为这种幸运,战争期间他在战时通讯社成了作者的下属。而在笔记当中作者和霍夫曼施塔尔的关系非常冷淡,几乎完全没有提到他,也几乎没有提到同样在最高统帅部但地位比作者低的大诗人里尔克,原因我们依然认为是作者的早年文学经历并不愉快。

真正让我们决心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是,我们在存放这本笔记本的桌子里看到了一些被小心处理过的书信,所有可能让我们判断作者身份和收件人的姓名身份的东西都被处理掉了,唯一能让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和笔记本出自一人之手的是笔迹和文风。这让我们对这个人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首先我们之前认为这个人之所以到了四十岁还没有结婚是因为A夫人地位太高,所以完全可以任性不许作者结婚。这从侧面也证明了作者仕途的真正推手很可能是A夫人。但是这些书信让我们发现这位作者实际上非常可能是波茨坦病患者,他用A夫人的存在掩盖了这一点,而且这个秘密实际上掩盖的相当久我们在后当中看到作者一再提到1905年的悲剧,让我们不由得怀疑他和维特根斯坦少爷的自杀事件有关系。

在今年夏天你们会看到作者在帝国坠下深渊的时刻里终于结了婚,而他妻子就是去年年底他从警察局保出来的那捷克女权斗士,在布拉格送给作者一本《好兵帅克》的姑娘。这件事无疑让作者和A夫人的关系进入冰点,而尴尬的是,无论是他父亲跟维特根斯坦或者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关系,还是他自己的高级军官身份,都无法让他在维也纳保持体面的身份,帝国的社会已经在瓦解。也正是在这段匈牙利的粮食断绝而布拉格的粮食还没送到的日子里,作者亲身体验了维也纳的市民合作食堂,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弗洛伊德教授,以及教授邻座那个叫彼得·德鲁克的小男孩

直到今年夏天为止,这个人的生活还基本上保持着他一贯的散漫风格,布拉格的岳父取代了匈牙利的女地主,保障了他的生活。他的生活里还是被形形色色的人所充斥,这个人或多或少有一点社交迷恋症的倾向,这让他在这个帝国的落日余晖里如鱼得水。基施离开,但罗特还在,而且他在气质上和这位年轻的保皇派更接近。另一个出场的人是隆美尔,1918年他心满意足的带着蓝色马克思勋章来到维也纳新城当教官。当然还有穆齐尔但是这里我们不打算多说。这个夏天对作者来说是一个少有的温馨岁月。但他和A夫人的关系并没有结束。

作者和A夫人的关系逐渐恢复是在帝国的最后时刻,帝国的瓦解和皇室的摇摇欲坠,让作者陷入巨大的悲痛当中,这个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走进战争,即使到了1918年依然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战争和战争里形形色色的人冷嘲热讽的家伙,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整个生活,乃至那个在哈布斯堡君主国统治下经历了数百年多民族混居的中欧,正在走向灭亡。于是他投身于帝国末日里的保皇活动当中,这使他和匈牙利的保皇人关系陡然接近,也为他挽回了A夫人。在今年的年底,你们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发条突然上紧了,他从一个透明人便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投身于各种阴谋活动,会见各种各样的人。

当帝国的命运终于注定的时候,这个人表现出了一个惊人的面对历史的态度,他以一种审判般的严厉去质问帝国历史上的各种当事人。他在A夫人家揪住贝希托尔德伯爵的领子问他1914年夏天是怎么骗过蒂萨伯爵的,他问帝国最后的外交大臣小久洛·安德拉希伯爵,为什么他父亲1867年以后会采取针对圣斯蒂芬王冠领土上的斯拉夫人的歧视政策和压迫。包括康拉德将军、奥芬贝格将军、施特劳森贝格将军在内的军内的高级将领,都成了他审问的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这是对因为帝国灭亡而没有举行的战争罪行的审判的替代品。这个轻浮散漫的小布尔乔亚在一瞬间成了帝国的良心。

但帝国的命运终将在这一年里终结,在最后时刻他找到了贝尔博士他是贝尔博士成为帝国警察总监的重要推动者,但遗憾的是我们怀疑这也是一个障眼法,因为贝尔博士并没有提到过这样一个贵人。191811当卡尔皇帝一家终于登上列车离开维也纳的时候,他和朔贝尔博士是少数几个出现在月台上的人。作者说在11月的月台上他在心中默默的唱起了《上帝保佑吾皇》,他们送走的这列火车就是茨威格在萨尔茨堡看到的那列火车。然而这位作者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新发现的材料里透露出了很多关于他战后岁月的细节,这有待我们在未来的文章中为你们披(fa)露(ming)。

最后祝每一朋友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