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9年底以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已席卷全球三年余,虽然新冠疫苗及治疗新冠的西药、中成药已相继投入临床使用,但由于新冠病毒的快速变异与超强传染性,使得新冠疫情至今仍然在全球多国散发肆虐。

3年来,全球很多国家的抗疫工作都取得了相应的成效,其中,我国由于中医药治法的早期介入与全国推广,因此取得了更为突出的成效并名列世界前茅!迄今为止,国家卫健委共颁布了九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从第三版诊疗方案开始,就具体提出了中医对新冠肺炎的辨证分型与方药,也正是因为有了中医诊疗方案的指导,才使得我国的新冠肺炎重症率与病死率明显低于其他国家。

通过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1]的学习研读,我发现,新冠肺炎的中医分型有寒湿郁肺、湿热蕴肺、湿毒郁肺等证型,诊疗方案中为确诊病例的临床治疗期(包括轻型、普通型及重型)与恢复期推荐的11个中药处方中,有8个处方中都用到了祛湿化浊解毒的治法与方药,如五苓散、二陈汤、平胃散、藿朴夏苓汤等,可见,湿浊闭阻是新冠肺炎的主要病机之一,而祛湿化浊解毒也是新冠患者各病程中的一个主要治法。

当下,国内疫情已经放开,但仍有不少人们心存疑虑,对于新冠疫情的恐惧心理很重,每每追忆,我曾受《新冠肺炎诊疗方案》的启发,用辛温燥湿、化浊解毒的治法成功治愈了一例身处美国的新冠病毒感染患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病例的诊治历程与遣方思路写下来,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个远程诊疗的“经验案例”分享出来,以期为国内外的新冠患者提供一个中医治疗的参考思路与方案。

一诊

要说到这位患者,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年方24岁,在美国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记得是在2022年7月11日那天,他发信息给我,说他在美国纽约已经感染了新冠病毒四五天了,我问他是怎么感染的,他说应该是在一次节日中,观赏烟花时感染,因为当天人很多,感染第一天只是感觉非常的口干舌燥,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我问他具体是哪天确定感染的。

他思索片刻后,告诉我说,2022年7月7日突然咽痛,于是就去自测新冠抗原,结果连续两天测得抗原都是阳性。当时自己服用了4天的连花清瘟胶囊、藿香正气颗粒和银翘解毒片,已无咽痛,但还有恶寒,稍有汗不畅、鼻塞、多清涕等症状。据回忆,在他嗅觉丧失的那一天,鼻涕不停的流,初病的两天偶尔背心发冷,但不是很冷,咳嗽也只有在喉咙很干的时候咳一两声,其他时候几乎没咳过,现在也不咳了,嗅觉完全丧失,味觉减退,曾有一晚腹泻一次,无头痛身痛,舌淡胖有齿印,舌苔白厚腻。纽约当地气温24~33℃,坐地铁和在教室上课时会吹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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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当我了解清楚后,就给他进行辨证开方,诊断为新冠病毒感染;辨证为寒湿疫毒蕴肺,治法为辛温散寒、燥湿通窍、化浊解毒,拟选方剂为桂枝汤+二陈汤加味。

处方如下:桂枝20克,白芍20克,生甘草10克,陈皮12克,法夏12克,茯苓30克,白芷15克,细辛8克,藿香15克,香薷15克,贯众15克,板蓝根15克。共2剂,每日1剂。并嘱咐停用他曾用的中成药,只服中药汤剂。

二诊

两天后,也就是2022年7月13日,服用中2剂药后,症状明显好转,嗅觉改善但未完全恢复,能闻到一点气味了,恶寒和流涕的症状已经没有了,不过稍有鼻塞,药后汗出通畅,有黄痰,舌胖稍红、有齿印,舌苔变薄变黄。

诊治同前,用药如下:桂枝20克,白芍20克,生甘草10克,陈皮12克,法夏15克,茯苓30克,白芷15克,细辛10克,藿香15克,香薷15克,贯众15克,板蓝根15克,芦根20克。共1剂,每日1剂。

三诊

喝了一剂中药之后,他反馈,症状改善更显著,嗅觉已恢复如常,痰也少了,基本恢复如常人,但自测新冠抗原仍显阳性,只是阳性色带变得很淡很淡了。舌红,苔润稍黄。这个时候,我叮嘱他,叫他先观察一天再看情况。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2022年7月15日,症状如前一天,于是将二诊时开的中药汤剂再服用一剂,以期抗原转阴,但患者因在纽约当地买中药的路程太远,天气也太热(24~33℃),且自感已无不适症状,不想再长途跋涉去买中药,想转服中成药治疗。听到他这个诉求后,就叫他服用藿香正气颗粒银翘解毒片一天。

2022年7月16日,他反馈说服用藿香正气颗粒和银翘解毒片一天后,自测新冠抗原已转阴性!又过了三天,他再次反馈,这几天感觉一切都好,并第2次自测新冠抗原仍为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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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诊

原本以为他的病情到这里就圆满“剧终”了,谁知道2022年7月22日,他告诉我说,近日测得新冠抗原虽然是阴性,但是新冠核酸却是阳性。自我感觉是康复了,也没什么症状,只是每天醒来时有点痰,早上把痰吐了就不再有痰,这痰感觉是从鼻子倒灌下去的,其他没有任何不适,舌红,苔薄黄。

他当时跟我反馈这个情况的时候,我这边已经是深夜,正准备睡觉,因此嘱咐他先服用一天藿香正气颗粒和银翘解毒片,待第二天开方后再继续服用中药汤剂。

第二天,我思考了一下,辨证和理法方药需要调整一下,诊断为新冠病毒感染;辨证为湿痰疫毒蕴肺;治法为燥湿祛痰,化浊解毒;拟选方剂为二陈汤+六一散+桔梗汤化裁。

处方如下:生甘草10克,藿香15克,贯众15克,陈皮12克,白芷15克,茯苓30克,青蒿10克,苍耳子10克,苍术10克,滑石10克,桔梗15克。共3剂,每日1剂。

按照这个方剂喝了3天的中药,于7月25日进行了核酸检测,7月27日收到检测报告,核酸已经转阴。

五诊

听到他说核酸转阴后,我如释重负,想着怎么着他这个病情也该“告一段落”了吧!可是我们还是忽略了新冠病毒的“难缠性”了,于2022年7月29日,他告诉我说,他的新冠核酸又复阳了,由于没有症状,他原本不想再治疗了,想听之任之,静观其变。

我听到他这么说,真是为年轻任性的孩子担心,于是再次叮嘱他按照四诊的方剂再服2剂。他也还算听话,按照四诊的方剂照方抓药,继续服用了2剂。过了两天后,没有收到他的反馈;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收到他的反馈。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是啥情况?如果是好了,也该报个平安;要是还没好,也不能讳疾忌医、放弃治疗啊!

又等了几天,2022年8月9日,他终于给我反馈了,他说他喝了2剂中药后,于8月2日、8月6日,连续测了2次核酸,结果都为阴性。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很兴奋的状态。

之后,他反复多次检测核酸,均为阴性,已经是彻底康复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娃的病情,到这里总算是“全剧终”了!

回想起来,患者当时给我发信息的时候虽然远在美国,但是新冠病毒感染的疫病病因在全球应该是一致的,即便是远程诊疗,缺乏脉诊,但仍可以按照中医对疫病辨证论治的思路来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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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在感染早期,自己运用中成药治疗,却仍有恶寒、有汗、多涕、嗅觉丧失、味觉减退等症状,其中恶寒、稍有汗、舌苔白、鼻流清涕,是风寒袭肺的表象;舌胖有齿印、舌苔白厚腻、嗅觉丧失、味觉减退,是湿邪壅滞、痹阻清窍所致,新冠病毒又属于疫毒,因此病机为寒湿疫毒蕴肺,立法辛温散寒、燥湿通窍、化浊解毒为治。

因为恶寒有汗,属于中医太阳中风的范畴,所以选用了桂枝汤合二陈汤为主方。桂枝汤辛温散寒解表,既是医圣张仲景用于防治流行性传染性疾病的经典方药之一,又是清代《时病论》中治疗冬温的阳旦汤、阴旦汤的主体方药[2];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还发现,桂枝汤对与呼吸道感染有关的副流感病毒、腺病毒、柯萨奇病毒及单纯疱疹病毒等10株病毒致细胞病变均有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3];新冠疫情爆发以来,桂枝汤也是广泛用于治疗新冠肺炎合并变应性鼻炎的方药[4]。

二陈汤健脾燥湿化痰,加细辛、白芷以温肺散寒、通窍止涕;藿香、香薷解表散寒化湿,二药既有助于止涕通窍,又有助于疏解疫毒[5];贯众[6-7]、板蓝根清热解毒,是专为抗病毒而设。诸药合用,使风寒得以宣散、湿浊疫毒得以疏利,所以服药仅2剂,嗅觉就得到了改善,其他症状也明显好转。

不过当时纽约当地正值盛夏,气温高、湿度大,湿邪蕴久最易化热生痰,二诊时也出现了湿郁成热之象,如有黄痰、舌稍红、舌苔稍黄。因此,二诊在守方疏散寒湿疫毒的基础上,又加甘寒的芦根以清肺化痰、益胃生津,并防止方中温药化燥生热。

二诊药方继续服用1剂后(共3剂),症状改善更显著,痰热即除,嗅觉也已恢复如常!然而,此时新冠抗原检测仍为阳性,只是阳性色带(检测线T)颜色变浅,这也提示患者体内的新冠病毒载量或已减少,说明前面两诊的治疗方案是适宜的,但新冠病毒复制力太强,3剂中药的药量尚不足以将之彻底杀灭,因此还需要继续用中药来抑制病毒的复制。

三诊时,患者因无主观症状,又加上天气炎热、路途遥远等原因不想再吃中药汤剂,权宜之下,只得嘱咐他服用藿香正气颗粒与银翘解毒片一天以观其变。藿香正气颗粒外解表寒、内化湿浊,既是中医治疗外寒内湿证的传统方药,又是《新冠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中推荐的中成药之一

银翘解毒片的原方银翘散是清代温病学家吴鞠通专为温病疫毒而设,也是我国防治新冠肺炎的一线中医药专家形成共识、提出的临床指导用药之一[8],暂用以上两种中成药来抑制新冠病毒也是适宜的,所以继续服用中成药一天后,次日晚上新冠抗原即见转阴,且3日后再测抗原仍为阴性!

然而四诊时,患者才发现虽然新冠抗原转阴了,但是新冠核酸还是阳性!只是,除有痰从鼻中倒灌外,其他并无不适,舌红,苔薄黄。之所以出现这一现象,我仔细分析后,认为主要原因有两点。

一是因为湿邪在新冠病毒感染中是一个重要的致病因素,而湿为阴邪,其性重浊黏腻,湿邪致病具有缠绵难愈的特点,因此出现了诸症已除、唯有核酸阳性的现象;二是因为新冠病毒复制力太强,而患者在10天的时间内总计仅服了3天中药汤剂和1天中成药,实属疗程太短、尚不足以抑制病毒的快速复制,仍需继续服用中药汤剂来持续抑制病毒的复制。

四诊时外寒之症已然除去,唯独还剩湿痰浊邪胶着难祛,因此去掉桂枝汤,而以二陈汤加六一散、桔梗汤化裁,加强利湿祛痰作用,再加青蒿、苍耳子、苍术以燥湿化浊。

六一散最擅利湿化浊;桔梗汤是《伤寒论》中治肺痈“时出浊唾腥臭,久久吐脓如米粥者”之方,患者虽无痈脓之重症,但以桔梗汤化痰显效更捷,且有研究发现,药食同源中药在防治现代病毒性疫病方面,甘草-桔梗支持度最高[9],这也表明桔梗汤或具有抗病毒的作用。

青蒿,传统用于清虚热、利湿退黄、截疟,现代研究表明它可能具有抗病毒作用[10]。还有临床研究发现,青蒿素的衍生物青蒿琥酯能缩短新冠肺炎患者的治疗时间,改善预后和清除病原体[11]。苍耳子、苍术二药苦温燥湿,苍术也是中医防疫古方中常见的一味中药,三药更加强了全方抗病毒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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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四诊仍然是从燥湿祛痰、化浊解毒的思路施治,结果服药3剂后,新冠核酸竟也转为了阴性!然而,五诊时,核酸又复阳了,这一病情的反复仍然是疗程太短、尚不足以耗竭病毒复制所需的物质,所以仍然谨守四诊方药再服2剂以加强疗效。果然,继续服用2剂中药后,核酸再次转阴并持续保持阴性,终获痊愈!

虽然这个患者是我一个朋友,但是医者治病犹如举贤,“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虽然是新发现的流行性传染性疾病,但中医根据患者的主观症状、脏腑官窍的表象(如舌象)及分泌物的色与质(如鼻涕、痰液)等,加以综合分析并归纳认识新冠病毒致病的病机与本质,进而针对病机确定治法并遣方用药,也就是采用中医辨证施治的方法来治疗新冠感染是行之有效的

试想,在西医西药传入中国之前的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一直是用包括中医在内的传统医药的方法来预防和诊治瘟疫、并得以种族繁衍的,如医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的问世,正是东汉末年疫疾不断,才使得张仲景在防治疫病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治疗经验,并总结形成了众多配伍严谨、疗效确切、经用不衰的方剂。

传统中医虽然没有新冠病毒感染的病名,但我运用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中的八纲、病因、脏腑等辨证方法,对新冠病毒感染患者所表现出的症与象加以分析、归纳,从而认识到这种疾病的病机与本质,再施以了适宜的治法与方药,所以患者在服用了3剂中药汤剂后,病症就显著改善了、嗅觉也恢复正常了,在服用了8剂中药汤剂和2天中成药后,新冠核酸也出现了持续转阴并彻底康复的情况!

通过这个病例的诊治过程,让我们体会到,只要紧紧抓住疾病所表现出来的现象并深刻认识其本质,即使是未知的病原微生物引起的疾病(包括传染病),也可以用中医辨证论治的综合思维方法找到简便的、有效的治法与方药!

参考文献

[1]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J].国际流行病学传染病学杂志,2022,49(2):73-80.

[2]雷丰.时病论[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1.

[3]贺玉琢,高英杰,富杭育.含桂枝汤大鼠血清对病毒致细胞病变作用的影响[J].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1998,4(4):26-28.

[4]戴梦璘,蒋槺,龚小红,等.基于网络药理学和分子对接探究桂枝汤治疗新冠肺炎合并变应性鼻炎的有效成分和分子靶点[J].中国药理学通报,2022,38(2):290-296.

[5]曹旭晴,李继安,杨秀红.温性中药及其活性成分抗病毒研究进展[J].亚太传统医药,2021,17(10):194-198.

[6]萨楚拉,敖敦格日乐.蒙药绵马贯众的药理作用研究进展[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20,26(8):63-66.

[7]钱永昌,俞芹,何建华,等.运用复杂网络算法分析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药预防方的组方规律[J].江苏中医药,2021,53(12):62-67.

[8]方邦江,齐文升,任毅,等.新冠肺炎奥密克戎变异株中成药应用专家共识[J].陕西中医药大学学报,2022,45(6):1-6.[9]李泽宇,郝二伟,曹瑞,等.药食同源中药防治现代病毒性疫病的应用规律及机制分析[J].中草药,2022,53(15):4781-4794.

[10]王剑,王欣欣,于健,等. 中药有效成分抗病毒作用及其机制的研究进展[J].中草药,2022,53(20):6573-6582.

[11]林艳荣,吴锋耀,谢周华,等.青蒿琥酯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临床研究[J].中华危重病急救医学,2020,32(4):417-420.

【本图文由“神希园”新媒体独家原创出品。作者叶冰(扶阳派学术传承人、中医博士、中医师、硕士生导师),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