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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7月3日,一份来自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的绝密情报,让毛泽东大为震惊。国民党第34集团军总司令胡宗南,正在秘密施展进攻陕甘宁边区的军事部署。

为了达到闪击延安的目的,国民党当局可谓下足了本钱。国民党第37集团军、第38集团军、第34集团军协同作战,再加上阎锡山、邓宝珊的部队,一共集中了40万大军准备进攻延安。此时的延安守备兵力,不到4万人,双方兵力悬殊达到惊人的10:1,形势万分危急。

毛泽东及中共中央都没有料到,国民党会在这个时候发动突然的大规模军事进攻。此时,距离闪击延安的行动不到6天的时间,中共中央如何破解这一危局?

从6月份开始,蒋介石就密令胡宗南在前线进行军事部署。为了避免过早暴露,胡宗南一直没有公布作战目标。在部队调遣上也是小心翼翼,各参战部队只派少量先遣部队,大部队在进攻之前两天才允许到达作战位置。

就在蒋介石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1943年7月4日,胡宗南收到了一封来自延安的电报。这是一封公开的明电,由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发出的。电文将胡宗南陈兵西北,妄图闪击延安的计划全部暴露,并指出:

“当此抗战艰虞之际,力谋团结,犹恐不及,若遂发动内战,必致兵连祸结,破坏抗战团结之大业,而使日寇坐收渔利,陷国家民族于危亡之境,并极大妨碍英美苏各盟邦之作战任务。”

胡宗南把电文反复看了好几遍,简直不敢相信。蒋介石一再强调“闪击延安”的行动绝对保密,结果作战命令还没到自己的部队手里,就已经摆在了毛泽东的桌上。胡宗南皱着眉头愤怒地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是谁泄的密?第二,这仗还打不打?

他把目光投向自己最信任的机要秘书熊向晖。胡宗南虽然老谋深算,但是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喜欢听听熊向晖的意见。

此时熊向晖的心里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为什么呢?因为毛泽东收到的那份“闪击延安”的情报,就他发出去的。

作为一名中共特工,年方24岁的熊向晖已经在胡宗南身边潜伏了5年时间。5年来他一直肩负着中共交给他的一项特殊任务,只是这项任务才刚开始,他就被逼向危险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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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之初,周恩来听说胡宗南招揽知识青年到身边服务,于是精心设计,让熊向晖打入了胡宗南的身边。

熊向晖1919年出生于山东掖县,1936年考入清华大学。当年12月,他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公开的身份则是抗日救亡团体的负责人。在组织的安排下,熊向晖加入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

1938年,正如周恩来所料,胡宗南到青年战地服务团为自己的部队招收人才。在例行谈话中,19岁的熊向晖给胡宗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胡宗南对每个青年学生都要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来参加第一军?熊向晖大谈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以及革命抗日的决心,赢得胡宗南的好感。胡宗南对熊向晖的父亲表示:熊向晖是青年才俊,要把他培养成栋梁之材。

顺利通过了胡宗南的面试,熊向晖第一时间前往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汇报情况,董必武代表周恩来对他的潜伏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并送他八个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胡宗南对熊向晖十分器重。1938年,进入第一军不到半年时间,胡宗南就安排他进入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七分校学习。10个月后,熊向晖就被胡宗南任命为侍从副官和机要秘书。

熊向晖工作积极,思想上进,胡宗南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胡睡后他才睡,胡未起他先起,如影随形,十分亲信。”胡宗南性格粗犷,自诩有古之名将风范,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此所有的军事机密,他对熊向晖都是敞开着。

1943年5月下旬,蒋介石不顾全国抗日大局,密令胡宗南:“借共产国际解散良机,闪击延安,一举攻占陕甘宁边区,限6月底完成部署,行动绝对保密。”

胡宗南于7月2日完成军事部署,并确定进攻时间为7月9日。熊向晖在获知这一情况后,设法将情报通过地下党组织送到了延安。

7月5日,朱德分别致电蒋介石、何应钦,呼吁团结、避免内战。第二天,董必武按照中央指示,对外公布了国民党闪击延安的阴谋。

本来蒋介石意欲趁延安兵力薄弱之际,突然进攻,速战速决。原本十拿九稳的“闪击延安”计划,因为泄密而破产。

就在闪击延安计划破产后的第二天,周恩来到了西安,就共同抗战问题与国民党展开谈判。第二天,胡宗南设宴为周恩来接风洗尘,派遣熊向晖作为自己的亲信代表负责接待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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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恩来第一次见到熊向晖,在周围特务密布的情况下,两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走进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的房间,周恩来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这几年,你辛苦了。”

当即,熊向晖就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周恩来柔声说:“要忍住。”熊向晖不能待太久,周恩来接着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蒋介石会不会再进攻延安?第二,胡宗南的反共倾向坚决不坚决?

熊向晖认为“闪击延安”的计划败露之后,短期之内蒋介石不会再有所行动,边区暂时不会有风险;至于胡宗南,蒋介石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蒋介石。

听了熊向晖的分析,周恩来又确认了他的安全问题后,吩咐他继续监视胡宗南。临走前周恩来再次握住他的手说:“我不送你,胜利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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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经过八年时间的艰苦抗争,抗日战争取得胜利。国共两党经过43天的谈判签订《双十协定》,中国迎来了和平的曙光。但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蒋介石就撕毁协定悍然发动内战,向解放区大举进攻。

1946年5月,胡宗南抓住时机将他几年前压箱底的“闪击延安”计划拿出来,改成了《攻略陕北作战计划》呈送蒋介石,要采取“犁庭扫穴、直捣延安”的闪击计划。熊向晖把这一情报送了出去,但是蒋介石认为时机不成熟,命令胡宗南暂缓进攻延安。

此时熊向晖已经在胡宗南的推荐之下,准备到美国去留学,他回到南京准备留学事宜。5月下旬,周恩来派人找到熊向晖,中央对胡宗南密谋偷袭陕北的计划很重视,现在到了和、战的关键时刻,来往电报讲不清楚,让他到南京后面谈。

6月10日,熊向晖来到梅园新村中共代表团的会客室,董必武迎了上来,一面握手一面说:“真是光阴似箭,一晃就是八年半。”不久,周恩来推门走了进来,他握住熊向晖的手略带歉意地说:“我一不小心出了事故。”

原来昨天上午,周恩来乘坐马歇尔的飞机来南京时,不小心睡着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落在了马歇尔的飞机上。小本子上写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唯一重要的是熊向晖在南京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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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保密做法,地址应该记在脑海里。但是一粗心就写在了本子上,还写了一个“熊”字。周恩来下飞机时没有注意检查,匆忙之中造成了严重事故。他已经报告了中央,做了初步检讨,请求处分。

作为中央最高领导人之一,熊向晖没有想到周恩来会把这件事对他和盘托出。他对周恩来毫不规避,请求处分的做法感到既震撼,又钦佩。他激动地说:

“请周副主席放心,这是一件小事,我能够应付。万一出问题,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从宣誓入党时起就准备随时牺牲。”

周恩来庄严地说:

“每个共产党员都应该准备随时牺牲,党组织不应该让党员平白牺牲。这个事故是我造成的,我要承担责任,要尽一切努力来挽救,不能一误再误。”

昨天下午4点多,马歇尔的侍从副官把丢掉的小本子送了回来。但是他必然让人把小本子的内容拍了照,如果他把内容给了国民党,熊向晖就暴露了。按道理秘密党员一旦暴露,就应该马上撤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毛主席说过,熊向晖一人能顶几个师。一下子撤掉几个师,周恩来一时下不来决心。

他和董老反复研究,马歇尔照了相,会怎么处理?

第一种可能,美国偏向国民党,马歇尔会告密。但是以他的身份,只会直接送给蒋介石。但是要见蒋介石必须事先约定,这就留下了一些缓冲时间。蒋介石派人抓熊向晖,马歇尔就会暴露,失去国共关系的居中调停人的身份。

还有一种可能,马歇尔不会送给蒋介石,以免因小失大。告密对马歇尔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让他无法继续居中调停国共关系。周恩来和董老分析了很久,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周恩来嘱咐熊向晖,先去上海躲一段时间。过了半个月,一切如常。熊向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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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1月,熊向晖和未婚妻谌筱华举行婚礼。新婚不久的熊向晖已经向胡宗南告假,携妻子前往美国留学。行程都已经定下来了,只等3月10日拿到前往旧金山的船票。

3月1日,两人正在杭州游玩,熊向晖被一个自称保密局的人叫住,他起初担心身份已经暴露。当天他返回南京,第二天一早见到胡宗南,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胡宗南接到蒋介石密令,计划于3月10日再度发动对延安的进攻。大战在即正是用人的时候,胡宗南对匆匆赶回来的熊向晖说明了攻打延安的计划,并向他保证打完了这一仗,他去哪里都行。

交代完了,胡宗南给了熊向晖两份绝密文件:一份事蒋介石核准攻略延安的方案,一份是陕北共军兵力配置情况。胡宗南特别交代,让他锁好房门,根据这两份文件画一份军事草图。关上门,熊向晖把两份文件都照抄了下来。

这次进攻延安,蒋介石下了血本。国民党军胡宗南部为主力,配合马步芳、邓宝珊等部一共34个旅25万余人,调集100余架飞机进行空中支援,由南、西、北三面对陕甘宁边区实施重点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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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目不忘的熊向晖在脑子里记了下来,把抄件焚毁。第二天熊向晖随胡宗南从南京飞抵西安,晚上就把情报通过地下党组织送到了延安。就这样,胡宗南进攻陕北的绝密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落到了中共中央手中。

收到情报后,中央军委决定充分利用陕北地形条件和群众基础,诱敌深入,歼灭其有生力量。必要时放弃延安,主动撤离,采用“蘑菇战术”把胡宗南的主力部队牢牢牵制在陕北战场。

1947年3月13日,胡宗南向参战各军下达了进攻延安的命令,战斗正式打响。国民党军南线集团组成左右两个兵团,由宜川、洛川等地向延安发起大规模进攻。3月19日,解放军主动撤出延安后,胡宗南所率部队占领延安。

延安保卫战一共持续了6天时间,西北野战军以伤亡691人的较小代价,取得了毙敌 5200余人的重大战果,有效迟滞、消耗了敌人的进攻,胜利地完成了掩护中央总部及群众转移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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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占领的延安,只是一座对国民党而言除了宣传吹嘘之外,在军事上毫无意义的“空城”。

熊向晖清楚地记得,胡宗南去看了毛泽东所住的窑洞,他观察得很仔细。所有的资料文件都已经转移了,胡宗南在毛泽东办公所用的白木桌的抽屉,发现一张字条:“胡宗南到延安,势成骑虎,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奈何!奈何!”

胡宗南见此,仰天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熊向晖听出了他的笑声中,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熊向晖深知胡宗南的习性,合乎他的心意他哈哈大笑,触到他的痛处也哈哈大笑。这一次,恐怕是后者。

胡宗南两次闪击延安都因为泄密而失败,是谁泄密?胡宗南虽然愤怒,但是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最为信任的机要秘书熊向晖会是卧底。攻占延安一无所获,不久就在解放军的反攻中胡宗南节节败退。

5月20日,胡宗南对熊向晖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你还是去美国吧,明天一早就走。”临行前熊向晖向他告辞,他们握了一下手,什么也没说。

胡宗南垮了,周恩来参与领导的军事进攻打垮了他的兵,周恩来直接领导的政治进攻打垮了他的心。在胡宗南身边绝密潜伏12年,熊向晖全身而退,此后他再没有见过胡宗南。

1949年11月6日,学成回国的熊向晖接到周恩来的邀请,来到北京中南海做客。走进屋里,熊向晖看到张治中、邵力子、刘斐等原国民党当局的和谈谈代表。看见熊向晖走进来,张治中吃惊地问:“这不是熊老弟吗?怎么,你也起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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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周恩来总理哈哈大笑:“他可不是起义,他是归队。”客人们大为惊讶,周总理解释道:“他是1936年入党的共产党员,是我们派他到胡宗南那里去的。”

原国民党国防次长刘斐说:“真想不到!难怪胡宗南打败仗。”张治中也感叹道:“我早知道蒋介石在军事、政治上远远不是共产党的对手,今天才知道,在情报上也远远不是共产党的对手。”

新中国成立后,熊向晖转入外交部工作。1972年,担任中国驻墨西哥首任大使。后来又先后担任多个要职,直到1993年离休。2005年9月9日,熊向晖在北京病逝,享年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