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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911962年紧急战备,我带快艇1大队机动到福建前线最前沿的崇武镇。大队进驻崇武不到十天,就奉命到木兰溪防台风。台风刚过去,快艇水下的周期也到了,到了该上排保养的时间了。于是,我又从三江口率队到三都岙快艇基地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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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十分顺利,尤其过五指屿水道,我特别让中队长、艇长认真掌握水道航法与要领。回到三都后,第一项任务就是卸雷。足足卸了4个小时。鱼雷卸下,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大半。真想放松放松,好好睡上一觉。说实话,只要大队装载上鱼雷,那副重担就自动压到肩上了,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仗这根弦时时刻刻绷得紧紧的。卸了雷,虽说不敢一身轻松,怎么也可以精神松弛松弛了。于是下令伙房烧开水,让全大队好好冲冲澡。一大早起床去跑步,返程见到大队部通信员跑来喊我,我猜想,可能要我去基地开会吧。可他走近告诉我,基地下令让我立即率1大队进入横屿锚地防台。得知防台风任务后,跟受领打仗命令一样,那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大事。我赶紧往回跑,争取及早了解一些这次台风的情况。据值班员报告,这是一次超强台风,将在台岛中部登陆,预计随后又将在罗源湾及以北地点再次登陆。基地要求快艇1大队今天中午前进入横屿锚地防台风。我看看表,立即下令:“部队携带两天的熟食、罐头食品及面包、淡水。同时立即给快艇加满油。快艇要配备必要锚具。航海业务长立即准备横屿锚地的资料,以备急用。”这个锚地,大队此前没去过,好在是白天,有充裕的时间。快艇1大队在我任职后的近四年里,已经培养出一种良好的作风。即不管干什么,只要指挥员一声令下,就会立即行动。工作不仅踏实,而且雷厉风行。执行命令准确无误,并在完成使命后,立即有报告。一小时后,参谋长有报告了,告诉我下令的三件事都已完成。我看看表,尚有时间,11点进锚地即可。又下令:“10点半开饭.10点50开航。各艇抓紧时间检试机械,抓紧时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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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大队部里心里不断想着台风。我在想,1962年这是怎么了?老蒋疯了,这老天爷也中邪了。台风一个劲地来,前一个台风刚走,后面一个又跟上了,看来老天爷也是疯了。我必须认真对待这两个疯子。10时45分,我向基地作战值班室报告:“1大队拟在10点50分开航,到横屿锚地防台,请基地指示。”基地同意了。我率l大队准时开航。从三都本岛向东侧绕个小圈子进入到横屿的航向。没有用高速,按1000转航行,约半个多小时编队开始进入横屿锚地。离码头时,风力顶多就是7级而已,但是进了横屿,风力突然增至8~9级。这种感觉,不止是风力增强,而是预示着这次台风的半径之大,风力增强之快。我虽然跟台风打过近十年交道,也经历过台风正面袭击,不敢说防台见过大世面,起码也称得上有丰富的防台经验了。但我尚未体会过人、艇处于台风眼里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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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开始,天空中云团接着云团,像是烈马一般,从东北方飞驰而来。凡熟悉台风的人,一看这类云团飞掠而过都知道那就是台风临近了。进锚地后,首先看到这里有6艘75吨的小型登陆艇也在抛锚抗台。我对这类型的登陆艇有特殊感情。1954年在浙南的一江山战役中,我们快艇3l大队、快艇1大队,都是依靠登陆艇在待机点生活的,我们与登陆艇结下深厚的友谊。今天一见到登陆艇,亲切感油然而生。我想靠上去问问,看看这次防台能否依靠他们呢。我将这个想法跟董政委说了。董政委说:“好啊,靠上去商量商量吧。”指挥艇184艇靠了上去,正巧也是登陆艇队的指挥艇,负责的是位分队长。一商量,他爽快得很,满口答应。我立即下令,每2艘快艇靠一条登陆艇。先后不到10分钟,就停靠完毕。下午,天变得风雨交加,风力加大到10级左右。雨是越下越大,什么是大雨滂沱,这次我真的领教了。那雨就像是天上倒水一般,让你感到,那下的不是雨而是水。随着风力不断加大,人开始无法在快艇甲板站稳了,登陆艇也经受不住这并排2条艇的拉力了,不断发生流锚现象。我跟政委商量,快艇不能再靠登陆艇了,必须立即离开。我跟政委统一思想后,便下令各艇离开登陆艇,按部署自行抛锚。接着我又向部队下达四条规定,以确保安全:风力最大时,感到锚索承受不了拉力时,可自行顶风开车,以低速顶风,确保安全。可向天空打开探照灯,以表示自己要听大队的超短波信号。全大队各级人员都要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确保人员和艇只的安全,有危急情况要及时报告。并号召全大队的党员、团员,要立即行动起来为战胜台风袭击、为确保人员、艇只安全而贡献力量。锚地就是战场,防台就是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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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力继续增强着。大约晚间23时左右,横屿锚地已经是一片昏暗。我在184艇的指挥位置上,开始感受到风速的巨大压力。必须迎风前倾45度,否则就没办法坐住了,像是自动升空一般,会从座位被刮跑了。水手长报告,锚索颤抖得太厉害,快吃不消了。我让184艇长高长路,试着先用一部车顶顶看。高长路板动车钟,用一部车顶。确实管用,一部车一顶,顿时锚索不颤了。当风速达到每秒50米以上时,海面卷起的水花,都变成了浓浓的雾状体,漫天混沌,水天不分。我坐在指挥位置上,嘴和鼻子似乎被雾化的气体封住了,那是一种要被窒息的感受。喘气时,吸进嘴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水雾状气体。我下令,用双车顶,若是锚索一断,想再抛锚就难了。高长路按照我的指示,开始双车顶风。我下令雷达测船位,并开始分分秒秒向我报告船位。雷达报告,指挥艇船位没变化,周围各艇船位均正常。我下令各艇组,都开始双车顶风。这时的时间是午夜时分。我判断,这应当是今夜抗台最紧张的时刻了。考虑到人员安全,我又一次下令:“甲板禁止单人行走。必须走动时,要双人,腰上要绑上绳索。人员行动要有干部在场监督,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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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力最大的时间是0时至凌晨2点。说实话,此刻的分分秒秒都是在战斗。大约是凌晨快3点了,我开始直接感受到风弱了许多,那种天连水、水连天的感觉没有了,水面平静了许多。我最后一次下令雷达将周围抛锚的艇位再观察一遍,确定有没有变化。五分钟后,雷达报告,一切正常。这时压在我心中的这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人也感觉饿了,想吃东西。此刻,东方发白了。我开始下令各艇:“解除防台警报,各艇用餐。”天大亮之后,这才相互发现舱面人员的脸,全被风雨打肿了。各艇向我报告,人艇平安。此刻我才知道,凌晨一点我们在横屿锚地与台风战斗时,台风正是从三都过境,我们大队所处位置正处在台风眼中。昨夜,我们大队走进横屿正是一头栽进了台风眼里。部队防台回来,第二天就组织快艇上排保养。全大队的快艇全部吊上岸,突击保养,全大队的力量几乎全放在保养上了。考虑到战备任务的繁忙,真是不敢怠慢。在我心里,快艇保养好、使用好的分量很重。能在台风眼里折腾一夜,竟然平平安安,真的打心眼里高兴。其实,此刻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另外一场天降横祸正悄悄向1大队袭来。